尋找意義的終點嗎?那是死亡-航向阿拉斯
如果說《小王子》是人性思考的晶華,那《航向阿拉斯》就是紀錄那結晶的過程。
這本書是《小王子》作者安東尼在二戰法國從軍時,關於生死的思考,也可以說是他在赴死路途上的思考。聽起來很難,還真的很難,不只要有勇氣邁向死亡、路上保持冷靜,還要能存活下來。
我想也唯有這樣才能打開心眼,本質的東西,眼睛是看不見的。
活下來,在這場不知道意義為何的戰爭裡顯得諷刺又重要。所有人都在努力為戰爭、犧牲賦予意義,希望戰爭能夠有戰爭的樣子,犧牲能有犧牲的理由。這樣,生命才能昇華所有意義,不只是死亡,更是生存。
就像是獲得勝利之後,人們就無條件獲得救贖了。勝利讓人激昂,有力量重建家園,讓每個人都拼盡全力撐起自己責任的重擔。而失敗不僅會造成人與人之間的族群分裂,還會造成人自身的認知分裂。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星星,但其中的含意卻因人而異,有的是日正當中的恆星,有的是即將消逝的白矮星。
當下作者安東尼無疑自知,自己是即將黯淡的白矮星,接到飛向死亡的任務,那個讓法國全部23個機組死亡17組的偵察任務。意義思考的華麗詞藻變成了"是的長官。好的長官。知道了長官",反正不論那人勇猛還是怯懦,結局都一樣。
只能整裝待發,為死去的神靈效力。
說來矛盾,還活著、即將不再活著的人們,為了重新感受死亡的力量與到來,要想像人死去的時刻,來安定那跳動不止的心。這時人們才會開始想念這些死去的人,想像那些他可能需要被救助、理解的時刻。
但死去的人再也不需要了,不論是生理上還是心靈上。
為了自己的玫瑰花花費了時間,才使玫瑰花變得重要。人們說服自己需要用長遠的眼光看待生命,但從埋葬死者的那一天起,死者就再也沒有未來,也沒有空間,死去的人還是碎片,如殘渣般的碎片。現在是時候輪到自己航向沙漠面對炮火帶來的碎片了。
一個人可以盲目相信自己能夠天真簡單的活下去,只是要忽視身邊無數人用更大的代價來守護。
難啊,只好回到現實。飛向死亡的痛苦來自喪失思考自我的權利,那是好消息、壞消息都聽起跟自己無關,卻息息相關的荒謬感。彷彿身處在一片虛空之中,只要還無法踏實活著仍然存在,表現出來的感情和態度就不過只是一種臨時的偽裝。
但仍然,只要是人仍會胡思亂想,希望愛有所回報,想知道是為誰付出這身熱血。掙扎著想活著,又想不通自己為什麼在這裡。
直到一口氣孤身面對了六台德國敵機的追逐,意義什麼的似乎又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零下五十度的高空,保持清醒不要昏迷的甩開敵人,存活下來。原本那偵察任務什麼的,不要再多說了。
有些事,"流浪"過才會懂。
這是殘酷的生存大考驗,殘存下來的一個士兵要對抗敵國三個士兵,一架飛機要對抗十架或二十架敵人的飛機,從敦克爾克大撤退之後,一輛坦克要對抗一百輛坦克。人們沒有閒情逸致去回憶過去,面對的是現在,即刻的現在。
雖然一個人的死什麼也改變不了,失敗與否是註定的。但是失敗一定要通過死亡來表現出來,這樣人們才有理由哀悼。
無差別的死亡讓人們似乎失去了內心世界,看不見它的存在,但又渴望得到它。現在,它成了所有人,實現自己理想的共同手段。但他們也清楚,和人類有關的一切都不能被計數和測量。
真正的內心世界是眼睛看不到的,只有心能感受到。
就這個角度來看,似乎能更清楚地窺見什麼是文明的真諦。那是眾多信仰、風俗和知識組成的舊時代遺產,經過幾個世紀的醞釀形成,有時用邏輯很難解釋它,但是成形的它能為自己賦予生命力。
直到它變成最終的答案。
不過"人們"與"意義"最終要去哪裡?這個問題連最睿智的智者也無法回答,人們走向虛幻的停靠站,卻難以到達綠洲,因為這個世界已然沒有綠洲的存在,沒有牛奶也沒有眼淚。
深呼吸一口氣,所以航向阿拉斯吧,那裡是理想的所在。
如果不是的話,到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