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角頭—大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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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頭》系列是台灣電影從《艋舺》開啟新一代黑幫電影以來最知名的系列作。從第一集描述地方勢力的糾葛，到第二集擴大整個勢力衝突規模，也放大了電影格局，接著又衍生出角色外傳，正式搭上了近年來流行的「ＸＸ宇宙」模式，而《角頭—大橋頭》算是個有趣的系列作搭配方式，因應第一、二集所謂的「正傳」劇情發展，這一次轉而以其中一隻勢力為故事主軸延伸。依照電影的賣座程度，如果正傳第三集劇本難以誕生，那開始以各勢力先前起伏過程、甚至幾位大老的少年時期為接下來數集的故事主軸似乎也是可預期的發展。

只是如果認真要展開這樣龐大的劇本規模，或許人物關係需要再好好定義與梳理一下，每集角色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與先前設定不連貫，以至於影響觀影時對故事理解的程度。

【以下涉及劇情】

電影發展到《角頭—大橋頭》，主軸已經多半轉為幫派勢力間的勾心鬥角，以及個別角色在大環境下面臨的愛恨糾葛。這點算是台灣黑幫電影的主要特色，比較著重單刀直入角色心境的詮釋，勢力攻防是角色關係延伸的後果，所以不會有太複雜的謀略算計，面對勢力入侵就是直接拉一票人用力量壓回去，將黑幫整體塑造為一群直來直往的血性男兒。只是連續三集都以這樣的角度出發，反倒讓人為以《角頭》做系列名感到可惜。

我蠻喜歡第一集闡述角頭由來的橋段—實際上全世界的「黑幫」多半都有相似的起源—在古老的聚落中，當面臨外來侵略時，聚落中較強壯的民眾會組成一股抵抗力量，而作為對於這股抵抗勢力的感謝，民眾也會給予一定的回饋，而這股類似民兵的組織，久而久之就成為地方幫派—台灣早期稱為「角頭」。這樣組織的形成早期多半因為整體社會制度的不完善，而當國家政府等大型社會制度建立後，幫派仍得以持續發展則歸因於公權力的力有未逮，於是在遊走於法律的邊緣，甚至時常越界的情況下，民眾仍舊寄託於一群武鬥勢力來保護當地的秩序。在某些不極端的情境下，其實就像是現在再度引起熱潮的「私法正義」的放大版本。

只是因為幫派組織以力量鬥爭為主的特性，導致吸收的人大多以逞強鬥狠為主要條件，又加上人性就是脫離不了「貪念」，在不滿足於地方民眾的回饋下開始出現魚肉鄉民、甚至挺而走險開始經營「黃、賭、毒」等利益更豐沃但也更深度觸犯法律的事物；同時隨著權力增長，幫派份子的心態也開始膨脹，開始將組織原本所「保護」的區域轉而視為自己「支配」的地盤，形成了區域內的上下階層關係，以至於形成現代所謂的黑幫，也開始讓人民對這些幫派份子產生反感。

而這一切的核心就在於「角頭」與居民的互動，甚至時至今日，在民眾普遍對黑幫感到反感的同時，地方選舉卻每每出現黑幫勢力角逐百里侯的情況，看在外地人眼裡總是百般不能理解，但身處其中才會了解這些幫派份子如何建立在地方的威望與聲勢。

可是回歸電影，這樣的核心精神卻只有在第一集出現，原先還有不少與地方鄰里互動的橋段，從第二集之後幾乎都只聚焦在幫派份子間的互動上，不免感到可惜。不過頗令人玩味之處在於許多觀眾都將黑幫電影視為想要美化黑幫的作品，但實際上黑幫電影的主幹幾乎都是原先風光不可一世的大老、二代，最後卻是慘澹收場，入獄、死亡，電影一遍又一遍的強調「歹路不可行」的精神，實在稱不上「美化」。反倒如果強調幫派與地方的連結和對居民的照顧，還比較有美化的疑慮，倒也不知是否正因為這層因素，才讓相關電影的製作方選擇不以這個角度出發描述故事。

不過看電影的時候，倒覺得自己看片中角色的心態很有趣。有點像在看球賽，很多人是事先已經有支持的隊伍才看球賽，過程中會為自己支持的隊伍加油；而另外有些人則是在觀賽時會下意識的「挑」一個隊伍支持，然後為他們加油；而我在看球賽時則通常會試著讓自己脫離，保持一個旁觀者角度看待兩強相爭。回到電影，導演與編劇在拍攝作品時多半會挑一方為敘事角度的出發點，也就是所謂的主角，觀眾在隨著這個視角切入時，則往往將主角當成「應該支持的對象」—俗稱好人，與之對立的就自然成為壞人。當這樣的方式套到黑幫電影中，說實在的雙方都是法外之徒，都算是傳統意義上的「壞人」，可是因為導演的選擇，而讓某一方的作為看起來似乎成為好人，這或許就是許多觀眾會認為黑幫電影在「洗白」的緣由。只是如果在看《角頭》系列電影時，試著讓自己選擇旁觀者的視角去看待片中人物所做出的各種選擇，去分析他們行為的背景，那完全沒有洗白的感覺，只會更讓人覺得人生無奈、世事無常。

到頭來，《角頭—大橋頭》終究是部電影，而電影，也許每個人有不同的看法，但它作為一種承載創作者思想的載體，呈現創作者想說的故事，也許是段幻想、史實、概念，但都是有那麼一群人想要看到屬於他們的故事被展示。當《麥路人》、《富都青年》呈現了一個平常只會遠觀而很少近距離真實接觸的族群；當《私法正義》、《無名弒》滿足普通人對於面臨強大力量時內心深刻無力感的反抗；當《羅密歐與茱麗葉》呈現了不為世俗接受的禁忌之戀。《角頭》系列的電影成就或許無法與這些作品比肩，但想傳達的東西也不過是不同族群對於相同概念的想法，然後以電影的形式呈現，那就是一部試著呈現他們心目中黑社會給這個社會看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