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茨卡門
上周四是公共假期,连着周末一共四天,去了奥地利西边的因斯布鲁克市,在那里与几年前在维也纳妹岛工作室结识的同学汇合,接着在她的带领下转一转现在她居住的这个城市,再去到火车半小时车程的她的老家黎茨。黎茨是我翻译的名字,原文是Rietz,是个只有2300多人口的村子,一座座小房屋连带着各自的农场,散落布开在阿尔卑斯山脉的峡谷之间,峡谷正中间通行公路和铁路,串联起两边一个又一个的村落。这条峡谷两边的高山经常有瀑布或溪流从山顶流下到山谷,形成大大小小的湖泊,黎茨的溪流在历史上经常形成灾害,所以在村子后方建造了小坝,以阻挡黎茨溪流形成的洪水。黎茨,起先是这个溪流的名字。
这次在卡門的老家与其他十来个人聚集,起因还是上个月在维也纳我们学校的年展上遇见她。她是在我毕业设计开始的那年才入学的,所以我们在工作室共处的时段只有一年。我们接触得不多,我曾经开过她的玩笑说,她的眼睛太美导致我没听见她说话走神了;我还知道,她和我一样,有皮肤季节性褪皮的问题;在我毕业最后的时刻,她和另一同学在熬夜帮助一个同学做毕设的模型;在我毕设汇报的时候,她也为我拍了好多很棒的照片。从2019年我从学校毕业,而后又是新冠又是签证,再也没有见过她。期间听说她在一次去非洲加纳的时候,身患重病被直升飞机接走,“不是白人,就活不成了”。但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应该已经回到老家养病。盲目的问候,除了尴尬,不免也有八卦的嫌疑。当时我没能找到一个正确的姿态去发消息问候她。上个月在学校年展上再次遇见她的时候,我一下子抱住了她,眼泪哗哗地往外窜。在我的人生里,已经有好几个同龄人,如此友善,但又非常戏剧般地离开。她的存在,对我个人来说,多么地重要。现在,她显然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她笑话了我的过度反应,并邀请我参加这次她组织的登山假期。
黎茨有两个她和她的家人拥有的“场所”。我称其为场所,因为他们拥有的不只是房产和地皮,是一个或者多个建筑物,以及周围的用来放牧和种植蔬菜瓜果的农场,是他们居住和工作共同存在的场所。她的爷爷奶奶留下的这处,以前是用来做民宿的,现在是用来做艺术家驻场的项目和举办一些文化活动,后院种植了可食用的植物。艺术家驻场项目是卡門和她的姐妹,还有另外三人一共六人已经举办了好几年的项目。每年都会邀请各地艺术家来驻扎和创作,而她们负责寻找赞助和提供食宿。这次我们十来个人都住在艺术家驻场的这个房子。这边的大谷仓的门被拆掉,整个面完全敞开,成为开放的活动空间,也是我们坐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黎茨溪流从山上缓急流下吃早饭的地方。
另一处是卡門的父母现在居住和工作的地方。是由她的父亲亲手建造的,花了三四年的时间,先修建的部分是谷仓,纯木结构,密桁架和斜撑结合,外墙使用窄木板竖向排布围合,留自然缝通风,屋顶还留有几个天窗增加采光。谷仓地面开了几个口,可以直接往下层的牛圈投喂粮食。从谷仓侧面出去经过大概两三米的侧廊,才进入居住的部分。卡門说,她总觉得她的父亲就是最好的建筑师。
“奥地利有大山”。这是我2008年来欧洲旅行时路过奥地利时的印象,当时,火车正好从德国穿过奥地利前往意大利,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就是阿尔卑斯山了。这句话的简单,让我想起在《大鱼》电影里的那个诗人,在他到达那个桃花源似的村落时他写下的诗句。如今,我还是想到曾经脑海里的这句苍白的话,我觉得,是不是真会有一些感受,充沛到让人失去语言表达的能力.
卡門每天都会跟我们说着很多关于黎茨、她的家人、她的童年。我总是想着,一个人从哪里来的,和她内心的富裕,有着某种绝对的正负关系。一个人能从家乡获得能量,是从家人给予的直接的关爱,更是从家人在这样的自然环境中建立的生活方式中滋养着生命和个体。
2024年8月19日,于维也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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