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倒

施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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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眶瞬間變紅,臉上平常便有的蔥段蒜末一般的碎碎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砧板一樣的鋒利。

昨天聽到媽媽和外公打電話。

外公消瘦、孩子氣又倔強,他好像還活在過去,稱呼我媽媽為「妹妹」,印象里的他總愛在酒桌上開一些過時老玩笑。

他已經老了,七十好幾了,擔心家裡的事情,給我媽媽打電話。

我媽媽接電話時正在化妝,打算出門打麻將。她的寧波方言從她的房間穿透三道牆,一直傳到我房間。她大聲地對著電話喊:「我講過了呀!你莫這麼樣子,我說了!就只是我阿哥問!你亂話三七,什麼事情都沒有的!哎、哎、對…不是!哎呀怎麼回事你這個人,這事體不是那樣的呀!」

寧波話,石骨鐵硬,她的不耐煩乘著堅硬的聲浪抵達我的耳蝸,我不知道中國移動的電話服務在此刻提供怎樣的通話質量,我的外公的聲音軟弱,消失在三道牆堅實的水泥結構里。

我躺在床上正在看書,書里脆弱而神經質的賽普蒂默斯沈默地坐在長椅上,好像聽到了樹上的鳥用希臘語歌唱。他消瘦、孩子氣又倔強,寧願選擇活在過去。

我不懂我媽媽。

我的媽媽來關照我的學習情況。我剛上完兩個小時的托福課,疲倦的困意如同雲朵一般溫軟而充滿吸引力。我進入淺淺的睡眠,斷續的夢境里是我未完成的ppt,只剩我一個人的行駛中的大巴車,我把頭扎進電腦屏幕,從緊緊抿著的嘴巴裡面跳出可愛貓咪動圖。

我媽訓我用普通話。「我真不懂你」她罵我。「這事情都怪你。」

都怪我都怪我!我抽離自己,破碎的夢境直直就要從我嘴裡破出來。我用最大力氣把它打磨平整做好緩衝。我真不耐煩。

「哎呀我知道了!你別說了。」

她的眼眶瞬間變紅,臉上平常便有的蔥段蒜末一般的碎碎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砧板一樣的鋒利。

我抽離了我自己,接下來的話我一句沒聽。她想像以前那樣追著我打,我知道。她克制住了自己,看起來對自己非常失望。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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