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春光|第47章:有情無情

徙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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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即有情

佐兒並沒有死心。從小就很少有佐兒得不到的東西,愈得不到的,她愈想要。好比和楊寶蘭一同喜歡上的那個男生,到後來選擇的也還是她,鬥了一場她勝了,可最後她卻不想要了,為此楊寶蘭和她鬧僵了,她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當時的確喜歡過那個人,後來不想喜歡怎麼就不可以呢?誰說喜歡一個人一定得喜歡到底的。她瞧不起那種死心塌地的男生,可也不能絕拒這種男生來愛她。

就拿她父母的婚姻來說,他們在圍城內的感情已經不存在了,但婚姻能為他們做的比他們能為婚姻做的多出太多了,因此他們還捨不得丟掉它;他們亂七八糟的私生活眾所周知,那些來來去去的叔叔阿姨,就像理所當然晾在天上的雲,刻在地面的流水,那麼地自然自在。

佐兒活潑得像風中的一朵花,克盡職責地招蜂引蝶,劉太太不擔心女兒,她最擔心的是家世、背景和財力,畢竟,能配得上她女兒的人實在寥寥無幾。秀成是個差強人意的選擇,劉太太心想,要不是他未來有繼承蔡明雄事業的可能性,以他低賤的出身是完全沒資格和他們家佐兒平起平坐的。所幸佐兒的年紀尚小,未來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篩選對象,不急在一時。佐兒目前的迷戀不過是懷春少女一時的盲目,只要不越雷池,一般男女朋友的交往還是可以忍受的。

佐兒在圖書館流過的眼淚像晨光下的煙嵐,很快就消散了,但因為自尊心的緣故,她忍受了幾個失眠的夜晚,延挨著不去找秀成,可愈不去找他,就愈不敢去找他。再見到秀成是在一個春雨迷濛的傍晚,他一個人在雨中走著,佐兒正坐在每天放學來接她回去的私家車上,窗外那個被雨水淋糊了的背影是那麼沉鬱而孤單,像火似地觸燙了佐兒的眼睛,她忙叫司機停車,搖下車窗喊他。秀成沒有回頭,他一步一步望前走,紛紛滴落的雨珠都是身外物。佐兒推開車門跑下去追他,雨水星星點點從她身邊濺起,落下,她的心也跟著濺起,落下。初上的華燈越過他的肩,髮上滴落的水珠染深了他的襯衫;佐兒望著,望著,一個不留神踉蹌地向前仆倒,正好伏在秀成的背上,她的手緊緊抱住他的腰,這個美好的意外令她止不的淚珠和著雨珠,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她只盼望這一刻能永遠不結束。

秀成如靜止的岩石,除了呼吸,他的身體也是冰冷的。

佐兒到這一刻才知道愛情的美妙,她知道這一生再也沒有人能夠讓她這麼苦澀又甜蜜地愛著。

秀成扳開她緊緊環抱的手,轉身面對她,扶住她柔弱的肩膀,阻止她倒進自己的懷裡。

佐兒追上了他的人,卻追不上他眼神裡遙迢相隔的距離。

「對不起,」她滿眼淚光地笑著。「你要去哪裡?」

「不去哪裡。」

「不去哪裡幹嘛出來淋雨?」

秀成放開她,繼續望前走,兩手抄在褲袋裡,喃喃說:「不是我出來淋雨,是雨下來淋我。」

佐兒沒聽仔細,跟上他,又問:「你說什麼?」

「沒什麼。」

他們一前一後走著,整個城在氤氳的水氣中燃燒。夜下來了,雨也漸漸小,這條街上一方方的樓舍都是做生意的,大大小小方格式的招牌高高低低,有賣乾貨的、打鑰匙的、服飾、布料、藥房、雜貨、自助餐、小吃店、攤販等等,還有挨擠在中間巷底的一家電影院,秀成常常到這裡來看電影。他多麼想一個人安安靜靜過日子,可為什麼別人就是不允許。

雨漸漸停了,秀成只顧著往前走,也不去注意佐兒跟得上或跟不上,她碎步追上來,拉了拉秀成的袖子,笑問:「想不想吃糖炒栗子?」秀成彷彿沒有聽見,她又問:「那麼玉米好不好?」秀成突然止步,轉身望著她說:「妳不要一直跟著我好不好?」佐兒怔了怔,擠出艱澀的微笑,問道:「為什麼?為什麼你可以這麼無情?」說著熱淚滾滾而下,燙得她抖顫的臉都扭曲了。秀成淡漠地望著她,沒有表情地說:「因為無情即有情。妳不懂嗎?」然後掉頭丟下她,往那片罩著光塵的栗色夜空走去。


佐兒一回到家就病了,高燒不退地躺了兩天,劉太太也不忍去責備她,倒是佐兒她爸爸氣得直說她荒唐,一個女孩家不顧臉面去倒追男孩子,還淋雨傷風,成何體統?要是傳了開去,他這個做爸爸的臉要往哪裡擺?

「女大不中留,乾脆書也不必念了,幫她找個婆家嫁人了事。」

「你就只會說瞎話,這年紀嫁什麼人?」

「不趁早嫁人,像這樣出去把我們劉家的顏面丟光了,以後還有人要嗎?」

劉太太冷冷道:「年輕人談戀愛吵嘴難免,都像你這樣沒頭沒腦大聲嚷嚷,聽到的人還以為出了什麼不名譽的事呢!」劉先生厭煩地揮了揮手,重重坐下來,說:「不然怎麼辦?女兒是妳生的,妳行,妳處理,我不管了。」劉太太說:「那個嚴秀成的出身雖然不怎麼樣,可好歹有蔡明雄這個姊夫撐腰,以後是個什麼局面也還不知道,我們佐兒既然喜歡他,總不可能說斷就斷,尤其在她這個年紀。我想,不如──」劉先生聽到這裡,接嘴說:「不如我找裘大去跟蔡董提一提,看是給他們先訂婚還是怎麼樣,把話說清楚,表面上有個形式,走在一起別人也比較不會說閒話。」劉太太沉著臉看他,冷笑道:「你腦子裡面裝豬屎嗎?訂婚?八字都還沒一撇訂什麼婚?」劉先生一臉錯愕,說:「咦,妳不是說──」劉太太反問:「我說什麼了?都是你一個人自想自說的,我可什麼都沒說。好啦,這事你別管,我自有主張。」

佐兒雖然病著,神智卻異常清楚,父母在外面說的話她一字不漏的聽了去,心底反覆想著那些話,想著秀成如果和自己訂了婚,那麼……她感到自己的心注滿了暖暖的血流,秀成堅實頎長的背彷彿還貼在自己的臉上和胸前,然後她又想起他最後說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什麼「無情即有情」,到底他是有情還是無情?既然「無情」就是「有情」,那麼他對自己是有情的了?難道有情的人都要這麼無情嗎?他是這個意思嗎?也許是因為他不懂得如何表達愛情,所以才會躲在「無情」的殼子裡吧?

她想著想著,終於身心俱疲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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徙逍成功就是做真心喜歡做的事而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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