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痛苦（2）

荞麦你好。

看到你新发的微博，那种反反复复的感觉又跑出来了，我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我觉得给你发私信的那个女生，也许也站在我的这一边。

在流产手术之后，再看到任何关于计划生育的讨论，都有一种自己完完全全地被自己的一个错误定义了的感觉。自己永远地变成了另外一边的人，永远“被伤害了”，永远作惨痛案例。

可是自己到底是被伤害了，还是被“不要伤害自己”的呼吁伤害了？意外怀孕的时候，是我在伤害我自己吗，还是一个没有普及性知识，一个污名化女性的社会在伤害我？

为什么【因为世界上会有强奸犯，而让女性不走夜路】开始被人们认为是错误的想法，但是却可以说【因为世界上有不注意保护措施的男性，所以女性要自己对避孕负起责任】？我不否定后者对女性的关怀。也许很多人会指出，后者牵扯到了更多的道德问题，但是似乎社会环境并没有理想到可以让女性独自面对这些道德问题。

我好奇社会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允许女性说“没什么”的？我记得大概是十几年前的一段时间，突然开始有一种声音说，不能再允许这种“人流没什么的”广告或者观点出现了。当然，这样的声音背后的本意是指出男性对女性痛苦的漠视，将意外怀孕的压力摊开在男人眼前，直面女性需要承受的东西。意外怀孕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也是为了警示年轻女性。

可这样做的结局是，新的观点没有影响到男人，只是让女性心中的负担更沉重了。不仅男性的意识没有得到改善，却还要自己揽下“人流是一件很要紧的事情”的压力和责任。

尽管这样，我不觉得再回到以前的说法是好的。同时我也意识到，再向前走的路是模糊的。

在一个理想的社会里，我们可以教给女孩还有男孩性和生命的概念，一个新的生命的意义，一个人对别的生命的责任。但这个世界并不理想，在一个恶的结构中，个体如何行动？何为道德？社会一方面对女人有着道德的要求，而不道德的行为的源头却在男性，或者整个大的社会结构中。

女性如何有尊严地在这样的社会中行动？如何面对这样的的世界带来的痛苦？

“流产这件事会对女性造成伤害”是某种意义上对痛苦的经历的承认，但是这样的痛苦是来源于流产，还是某些更早更庞大的东西？

避免了流产的痛苦，还有对性的恐惧的痛苦，或者是对“圣女与娼妓”的两立性的痛苦。也许承受前者的痛苦的人并不是多数，也许是流产这件事情是一个过于明确的标签，所以人们可以不在语境中谈起也没有关系。但是和从前的讨论相比，性骚扰这样的话题越来越（因为大家意识到这才是政治正确）需要被放在语境中讨论了，我想也许计划生育也应该同理吧。

我谈起这些事，无异是因为我正在经历着痛苦。还请抱着谅解的心来读。作为人，我习惯性地寻找痛苦的根源。到底是在通过不断地走在这样的路上来减轻直面痛苦的机会，还是在做一件勇敢的事情？我也不能确定。

2021.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