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天堂計畫》：只有愛能讓一切順利

監製：Eric Altmayer、Nicolas Altmayer
導演：馮斯瓦歐容
編劇：馮斯瓦歐容、Philippe Piazzo
攝影：Hichame Alaouie
演員：蘇菲瑪索、安狄度索里亞

當生命走到盡頭時，許多人都會認同「安樂死」的必要性，甚至願意以此作為結束自己生命的手段，但若是身邊親人拜託你幫助他安樂死時，你會肯定他的勇氣並且協助安排，還是不計代價嘗試阻止一切呢？《天堂計畫》沒有過於偏激或煽情的時刻，反而是以幽默、輕鬆的態度，展示上述兩種觀點的碰撞。

《天堂計畫》講述主角艾曼紐（蘇菲瑪索 飾）的父親安德烈（安狄度索里亞 飾）某日突然腦中風，原本艾曼紐以為父親過沒多久就會出院回家，誰知安德烈卻拜託她替自己安排「安樂死」流程，甚至要求越快越好，令艾曼紐不得不忍淚接受提議，並且直面安德烈複雜且失職的父親形象。

（內文有雷，請斟酌閱讀。）

本片故事改編自劇作家Emmanuèle Bernheim書寫自身經歷的同名小說，透過她幫助父親前往瑞士善終的過程，觸及安樂死議題於情感、道德、法律等層面的困境。導演歐容雖然向來善於拍攝奇情故事，但這次他反而以非常穩健幽默的調性，慢慢梳理父女情感的深厚羈絆，讓人更真實地理解安樂死過程。

起初，艾曼紐鎮定地認為父親的安樂死提議，不過就是情緒衝動的產物，並且得到主治醫師的附議，但在父親對她的冷處理表達憤怒之後，艾曼紐才開始認真打聽規劃安樂死的流程，並且回憶起自己兒時與父親的緊張關係，以及父母之間冷漠疏離的情感。

每當艾曼紐被旁人質疑為何不阻止父親安樂死時，艾曼紐總是輕描淡寫地說自己無法違抗父親，但在她與妹妹的一段對話裡，我們也能發現艾曼紐曾經希望父親早死，因為她恨父親不愛母親，也厭倦父親對自己缺乏關愛，只是在性格成熟之後，她早已忘記那些不愉快的過往，只是像普通子女般擔憂父母的身心狀況。

隨著劇情進展，我們可以發現艾曼紐的父親其實是一名有點厭女的男同志，而母親則是一名重度憂鬱症患者，他們彼此疏離的原因不言而喻，但父親準備進行安樂死時，卻馬上告訴母親，而母親也淡然接受事實，讓艾曼紐不禁好奇兩人為何不分開，可是當母親面對這種疑問時，她卻也笑著以「愛」回答。

於是，在艾曼紐向瑞士安樂死機構確認流程之後，她與妹妹開始向律師安排父親遺產分配，卻得知兩人竟無法陪同父親前往安樂死，否則將背負「未阻止他人自殘」的罪名，而父親的舊情人甚至向警方祕密通報，試圖阻止父親前往瑞士安樂死，又引發一連串麻煩事。

因此，當救護員在瑞士國門前詢問父親「生命這麼美麗為什麼要結束」時，似乎也代替編導與觀眾向父親做出最後挽留，而父親的一陣苦笑，也讓人看見生命經歷與個體意志的差異，使得結局戛然而止的那句「一切順利」，化為承載死亡與自由的最後溫柔。

是的，執行安樂死的過程實在是不太順利，儘管父親的安樂死計畫頗為低調，但家人、情人、朋友、醫生、警察等人的干涉，卻讓死亡變成一段漫長且困難的過程，更遑論有人質疑父親的意識、女兒的意圖、死亡的必要等，但本片無意討論議題的爭端，只是盡量向觀眾坦誠相對，並且持續觀點碰撞。

回到現實，安樂死確實不只是一個單純善終的方式，因為長照醫療背後的利益太大，因為債務繼承的糾紛太多，因為道德倫理的爭議太廣；然而，安樂死同時也是一項極為私人的決定，當我們無法決定自己的出生時，我們也應有決定自己死亡的權利，並且規劃時間與人們告別，這理應是尊重人權的共識。

《天堂計畫》沒有告訴我們該如何面對死亡，只是不斷強調尊重與幽默的氛圍，引領我們盡可能地享受生命盡頭的最後時光。當然，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死亡就此停下，活著的人永遠要承受死去的人遺留下來的情感與記憶，我們也許就只能繼續付出自己的愛，然後陪伴，直到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