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發脾氣的老水手
這個題目,據說早早被人用了,所以此處之文字,似乎該呼作無題。
無題當然好,但總是沒有點題的題目,醒人眉眼。我是喜歡講水手故事的,而且也看過不少,有近于兒童故事的冒險,也有絮絮叨叨日記體的紀實,自然也有神秘莫測,猶如圣書預言一樣的隱喻式小說。可我真心覺得,老水手一定不是在船上的,所以那些還在穿上航行的故事,是不會有老水手存在的。
水手是個沒尊嚴又辛苦的行當,狹窄的空間之中,必須一層層接受上面大副、船長的約束,這比軍隊還要嚴酷,因為這里的規則,是從有船渡海就流傳下來的。就好像英雄們所遵循的原則,竟來自與惡龍大戰後的史詩。
除了我們能想象到守夜、值班、開船、打仗,更多的就是「不能閑下來」的管理自覺。對于任何一個船長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讓船上的人無所事事。即使是風浪滔天,無法航行的時代,也必須讓每個水手都去紡紗綫。這或許是更古老的傳統,但今天就一定沒有這樣規矩嗎?我們得到的是機器,可留存下來的卻是人性。
所以,一個沒有力氣只有經驗的老水手,是不能經受住這樣考驗的。
他們的歸宿在沙灘邊,或是一只屬于自己的小船。
海明威就寫了這樣一個老頭,「老人消瘦憔悴,脖頸上有些很深的皺紋。腮幫上有些褐斑,那是太陽在熱帶海面上的反光所造成的良性皮膚病變。褐斑從他臉的兩側一直蔓延下去,他的雙手常用繩索拉大魚,留下了勒得很深的傷疤。但是這些傷疤中沒有一塊是新的。它們像無魚可打的沙漠中被侵蝕的地方一般古老。他身上的一切都顯得古老,除了那雙眼睛,它們像海水一般藍,顯得喜洋洋而不服輸」。
據說老人的原型是一個叫作格雷戈里奧·富恩特斯的漁民,年輕時移居古巴,并在一九三〇年搭救了在暴風雨中遇難的海明威。海明威很欣賞這位救命恩人,在一九三八年雇他擔任比拉爾號的第二任大副。在海明威死后,他不再出海,而是居住在鄉村中,一直活到了一百零四歲。(吳勞:《老人與海》的多層次涵義)
我年少時讀過這篇小說,因為有人說它是海明威寫得最好的。讀了之后,一點感覺都沒有。事實上,我連情節都記不住,很快就將那本裝幀簡陋疑似盜版的小硬殼書還了回去。后來,我確實又讀了一遍,真地不錯,但我心底仍然更喜歡關于尼克的那些短篇小說。
海明威的水手沒有發脾氣,事實上,無論命運如何款待自己,這個老頭都有自己處理的方式。
我愿意這樣的小說,能夠存在下去,讓好奇的人都讀一讀,也許像我最早那樣一無所獲,可這種閱讀又并非毫無意義。
一個整天發脾氣的人,并不是在折磨別人,而是在折磨自己。這樣的看法,再簡單不過,唯一的問題是:我們是老人,還是老人身邊的人,抑或只是一個獵奇的過客。
沒有一個人生下來就要哭哭啼啼的,嬰兒哭泣,可不是真哭,那不過是一種表達。如果笑起來更容易,我相信產房里,就應該是嬰兒的第一聲笑,來喚醒人類的清晨了。可我們還是學會了哭,而且那時候,我們絕不會因為自己生下來的第一種聲音是哭,就對自己現在的苦,有所懷念。沒有什么眼淚,是應該的。我們是因為受了傷害,才會哭泣。這樣的哭泣,有時候是表達,有時候是訴求,有時候是思索,有時候則是一種承認人本來就是人的誠實。
我們不想扮演的角色,總會成為命運遞給我們的第一個劇本,接不接是一回事,演不演卻從來不曾征求過意見。
我喜歡這個題目,就是因為這不必多說,已經讓我們有所感受。
人生這條路,不是每次問路,都能碰到對的人。有時候,大家異口同聲給你指出了一個錯誤的方向,你又能怎么辦呢?這不是噩運,而是我們走往正確地點前必經的波折罷了。這樣想,你會好一些嗎?發脾氣可以期待安慰,但要懂得發脾氣的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我們只能自己先學會冷靜。這世界不歡迎哭聲,所以每個孩子,再是圣徒,也必須慢慢學習微笑。微笑不是給誰看的,如果你這樣想,可就大錯特錯。我們微笑是為了自己能夠開心,所以做人才會有趣味,而不是找樂子。
除了我們自己,沒有什么是可以從哪里去找得到的。
所以,坐在什么地方,整天發脾氣的老水手,也不會在哪個地方等著我們,來做我們的模特。
讓他苦,還是讓他笑,由你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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