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被注視，和你一樣

有一次，我和兩個中國的男性朋友出去逛了一天博物館，回來的路上，我突然對其中一個說：“我覺得你倆真挺好的，無論我談論藝術或科學或什麽話題，你們都看著我聽我講話。”他有些驚訝地說：“這有什麼特殊的嗎？”我：“嗯……我説話的時候，很多時候男性都不會看我，就好像我講的話不值得認真聽一樣，尤其是多人在場時。所以你們都看著我，我還有點不習慣。”

在歐洲做的第一份實習，我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每天下午喝咖啡的時間，大家隨意閒聊，有人發言時，其他所有人都看向她/他。我不太經常開口（外語不是很好，跟不上大家聊天的內容），但每當我說出第一個字時，十幾雙眼睛輒齊刷刷地望向我，每每令我緊張一下。

我想，這樣的體驗，那位中國男性朋友應該有過很多次了，但身為女性，能得到所有聽眾的目光，還是蠻難得的。

我習慣了這樣的注視之後，就很不習慣得不到該有的注視。

我和一位男同事M同時加入工作組時，一位前輩教我倆使用某儀器。講解的時候，他的目光永遠凝聚在M的身上，我數次嘗試與M交換站的位置，他便總是轉過身，繼續面向M。我簡直難以相信，那種感覺糟透了。直到前輩前一陣離開工作組，都沒有正眼看過我太多次，我不知道是因為我是女人還是外國人，還是他不喜歡我？更慘的是，有一次儀器公司的員工過來指導，在我與M同時在場的情況下，她亦只注視著M。（這樣的體驗在我來歐洲後非常罕見，我能記著的只有這兩次，都與那台儀器有關，是它與我有仇嗎？）

很久以后，我仍然耿耿於懷，問M：“你有沒有發現，前輩只看著你講話，永遠不看我？”他很驚奇：“沒注意啊，真的嗎？”

我記著我看過的一些新聞和文章，背景發生在日本或者中東地區，或者是走來歐洲的難民，類似於：一男一女一起去買東西的時候，售貨員永遠和其中的男性交談，即使意欲購買之人為女性；女性購買房屋，出售者堅持要求其丈夫簽字；因參與交涉的員工為女性，男客戶拒絕對話；等等等等。

我想到一個情景，若我在街上看到一男一女，我前去問路，我是不是也更多地把目光放在男性的臉上呢？是不是我也默認男性更“權威”、更值得與之交談呢？反思後，我就變得很在意此現象，若我同時遇到一男一女，我會刻意讓目光平均分配在兩人之間。我和男性友人一起出門玩的時候，我也有意識地嘗試走在前面而不是跟隨，因為我不可以習慣於永遠站在別人身後的位置；當有陌生人問路或我需要問路的時候，我不會總是讓身邊的男伴開口，而是積極地和陌生人講話。我不想被認為是不會說話的花瓶，加深“溫馴安靜的東亞女人”的刻板印象。

無論你是男是女，無論你有沒有注意過這件小小的現象，我都希望能夠告訴你：我需要從你那裡得到應有的目光，這件事對我很重要，就如同對你很重要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