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想你指端的琴聲

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天晚上的月亮圓得妖異， 圓號的弧度。多久沒有提到你了，有意無意讓你在記憶中褪色，但今晚卻在席間提起你。我不確定自己記得多少，說了出來，卻感到空洞。

你的離去早已在我的心頭蝕了一個大洞，我想起你，想起妳頭上的傷口，那是我疼痛的想念。想念是什麼呢？那是我們之間的連結，從來也不用說得那麼清楚。一根針別在你心頭上，另一根針給我，拉扯就心疼。親愛的孩子，爸爸想念你，不需要多說，也不能多說，你在我的心頭，縫合的時候，針頭留在裡面。我突然想聽你彈琴，需要你的琴聲給我一點清涼，轉移十年來從未癒合的疼痛。

努力回想你在鍵盤上練習時遲疑的琴聲，離去時你傷心怒砸的驚恐共振。這些都在我的夢裡迴盪，沒有因為時間、空間的疏遠而漸弱。那是一個恐怖循環的開始，我想把所有的遺憾都填滿，只是，遺憾就是沒有辦法，我再也沒有辦法為你做什麼了。

怎麼這麼快就十年了？爸爸想念你，還留著你的皮卡丘電子錶。即使在異鄉流浪的時候，它也會在床頭響著叫我起身工作，響起的節拍細碎，我有時候坐起來，懵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有時候我會想，你在隔壁盥洗，在擦拭你閃亮亮的法國號，等一下我過去找你，問你的功課進度。然後靜靜聽你的琴聲響起，觸鍵生澀或是圓滑，說明你付出時間多少。

你想要的，總是可以做到，只要你真的想要。我一直相信是這樣的。但你真的想要一個沒有我的世界嗎？我想聽你的琴聲，你喜歡聽我在你的琴邊發表不專業的意見。過了十年是不是還這樣？那讓爸爸聽聽你的琴聲，我雖然老了，但耳朵還靈光，可以說些鬼扯蛋，你覺得荒謬，笑笑也就是了。

我聽不到你的琴聲，即使我努力回想，在回憶裡張望。但爸爸老了，從大哥變大叔變阿北，早上起身的動作不再敏捷，總是坐在床邊發楞，好一會兒還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回來帶爸爸走吧！我的心被時間壓得粉碎，不再那麼晶透明白了。你回來看看，彈一首曲子，我渴望你的琴聲，一定仔細聆聽，在心裡為你刻一份最好的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