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專業劇場筆記:《千年舞台,我卻沒怎麼活過》
魏海敏。台灣當代京劇名伶、台灣京劇唯一梅派傳人。
優雅、靈動,無可取代。
這次她要演自己,幽幽地說出自己的生命故事,童年創傷,結婚生子,上京學戲,經歷李人生的起起落落,也演活了無數個京劇角色。
她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然而,她這一次站在台上,卻顯得渺小而蒼白——像她出場時穿的衣服,從頭到腳白得發亮,是空白,「魏海敏」成為被拆解的符號,成為構成歷史的一部分,縱然她的生命多麼觸動人心,在不成調的現代管弦樂伴奏,夾雜帶著政治意味的靜態與動態影像,個體生命顯得無關痛癢,所謂「台灣人魏海敏」的生命史,只有一個新加坡導演想像的「台灣人」形象,而看不到「魏海敏」。
「魏海敏」沒有這個舞台上活過來。
導演沒有企圖敘述一個京劇名伶的生命,而是要解構歷史。
在冷戰時期的政治大環境下,京劇是文化手段,比起中美冷戰時期的嚴峻,白色恐怖的壓迫與沉重,京劇這種娛樂顯得不著邊際,無足輕重。
在三位男性權威的歷史觀,粗暴地加在京劇女伶的生命故事上,京劇的美感被摧毀,個體生命所經歷的傷痕與痛苦被無視。
生命沒有熱度,角色也不再動人。
只有政治,只有歷史,只有框架,沒有微小。
宏大與微小之間,就算一個人的生命多微小,如魏海敏,卻迸發出堅韌的生命力,不斷追求更高的京劇藝術,是自我完成,更讓傳統京劇文化得以延續,在漫長的戲曲藝術史上添上一筆。
如此強大的京劇女伶,卻提早離場,強光和無調的弦樂折磨著觀眾,讓觀眾逼視,千瘡百孔的歷史。
完場後,過了好一段時間,我還想著魏在舞台上演的曹七巧,輕柔的身影彷彿在顫抖著。她甩了甩水袖,微微低頭唱著:
「那怕你一顆真心與她相印,也要你留與我半點真情。」
多讓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