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u Ming
Wu Ming

You don’t know until you try (I write when I have occasion, and sometimes I have no occasion. ) Wuming@liker.social

你想成為一個怎樣的人

你想成為一個怎樣的人?好像是一條簡單問題,但直指內心時,是一個很發人心省的思考。

瑪麗娜·奧夫揚尼科娃(Marina Ovsyannikova)是俄羅斯國家電視台的編輯, 此電視台屬國營機構,跟隨克里姆林宮路線,他們一直都把俄烏戰爭解説為「特別軍事行動」,目的是要把烏克蘭「非軍事化」和「去納粹主義」,字眼如「侵略」甚至「戰爭」之類的語意從未被編採使用。

3月14日, 奧夫揚尼科娃突然闖入有數百萬觀眾收看的新聞節目《晚間》, 站在新聞主播後高舉紙牌,上面寫著俄語和英語

不要戰爭
停止戰爭,不要相信宣傳,他們在這裏騙你
俄羅斯人反對戰爭
No War
Остановите войну, не верьте пропаганде, здесь вам врут.
Russians against war

現場直播即時中斷,此一秒的反對示威,根據俄羅斯的最新審查法,奧夫揚尼科娃會被處15年監禁, 12小時的拘留後,最後她不認罪,被罰款30000盧布(以上星期的匯率為280美元或214英鎊)

如果所有示威者也可以「不認罪則無罪」,2021年俄羅斯反對派領袖納瓦尼(Alexei Navalny)就不會在入境後旋即被捕。

勇闖直播室的奧夫揚尼科娃能以罰款代替監禁,很大程度是她的舉動引起國際關注,及法國總統馬克龍同日向外宣佈法國駐莫斯科大使館,會為奧夫揚尼科娃提供領事保護。

沒有走入法國大使館的奧夫揚尼科娃,雖暫時免受監禁,但日子並不好過。 前日,她接受BBC訪問時表示,審訊她的人不相信她的抗議是個人決定,而兒子更指責她「毀了全家人的生活。」

父親是烏克蘭人,母親是俄羅斯人的奧夫揚尼科娃選擇了一條勇敢但坎坷的路,她面對了自己的良心,卻背負著政治打壓,家庭責難,付出了前途,又改變不了什麼。

BBC 最近有另一篇報道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俄羅斯人怎麼看制裁?》,記者訪問了幾個俄羅斯人。 

瑪麗亞,36歲,莫斯科人, 她說:「我根本不在乎什麼制裁, 我沒有遊艇,又不是有錢, Covid 疫情爆發以來,都不能出外旅遊,現在就算出不了國也沒太大分別。 Netflix宣佈暫停在俄羅斯的運作,就去看書吧,也許是種鍛煉。」 

她認為什麼也沒有變。政府在打壓示威,而且已做了多年。 東西變貴了,過去10年都在打三份工去維持生活。每日為口奔馳的她,不願意去想烏克蘭發生什麼事。 

「我把自己的大腦關掉了。我不認識這些人,我不知道誰在轟炸誰。我住在莫斯科,這裏沒有炸彈。」

第二個訪問對象是達莉亞,37歲,俄羅斯人現居英國,她說就算活在英國,海外俄羅斯人的自由也會受到限制。 

「我還是不能自由發聲,我父母在俄國,我還要回去看他們,我不想一到埗就被逮捕。」

「歐洲夢想俄國人會『清醒』過來、突然起義反抗普京和他的戰爭,那是幻想,不會發生的。」

第三個受訪者是帕維爾,55歲,他說:「我們唯一的選擇是團結起來,打贏這場戰爭。」

因為在此時放下武器,西方世界也不會立即解除制裁。言和或認輸只會要面對龐大的賠償問題,俄羅斯人已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困局下就是要打贏烏克蘭才有機會生存。

不同受訪者所面對的處境都不同,自然會有不同的想法。 烏克蘭作家安德烈.克考夫 (Andrej Kurkow) 在戰爭開始至今,經常在The Guardian 撰文,他說親俄烏克蘭人和很多俄羅斯人一樣,因為長期接受親俄羅斯電視台的單一報導,深深相信俄羅斯乃正義之師,與法西斯主義的西烏克蘭開戰。

然而大部分烏克蘭人都是反俄,甚至距離基輔西面80公里的孩子們,他們在玩遊戲時也會大喊 “Putin kaput!" (意即:打倒普京)兩派的想法南轅北轍。

在俄羅斯和芬蘭的邊境,一大羣俄羅斯人正在逃離俄羅斯,有的是一家大小,有的是專業人士,他們對普京感到羞恥,而且深感此地不宜久留。 

正值盛年的俄羅斯青年也爭相湧出國外,怕被政府強編入伍,不想為國捐軀,也不知為何而戰。有些在烏克蘭被俘的俄兵,希望可以留在烏克蘭,俘兵相信,一回俄羅斯,就會被關入牢”Jail awaits us if we return!” 

在羅馬尼亞,匈牙利,波蘭,斯洛伐克等接攘邊界,據說有烏克蘭人不想戰爭,利用虛假的俄羅斯戶照,設法離開。安德烈.克考夫說 “I won’t judge them. Let time and history judge everyone” (我不批判他們,由時間和歷史判斷吧)

我想起安德烈.克考夫的經典名作《企鵝的憂鬱》, 故事的主人翁是個鬱鬱不得志的作家,和女友分手後,他感到十分空虛,剛巧動物園因為沒錢養動物,就開放給市民認養,他帶了一隻企鵝名米沙回家,此企鵝因為患有憂鬱症,常常悶悶不樂,不過日子久了,企鵝和作家成了彼此的精神伴侶。

作家後來在一報社工作,主要負責寫訃文,此個訃文專欄的特色是為現世未過生的公眾人物寫訃文,公衆人物及其事跡都是總編給他安排。

後來他發現每當他完成一篇訃文𢓭, 訃文的主角不久就會「意外身亡」。初時他不明其意,後來漸漸意識到自己也參與著一種有計劃的「殺人遊戲」,甚至是政治清洗行動。 他不知道誰是幕後老闆,但也頗確定自己就是「殺人計劃」的寫手。

寫訃文的工作酬勞很豐厚,令他沒有多想道德問題。他一直寫,寫到自己的生活得到一種「舒適」,他有錢,有個新女友,有隻寵物企鵝,又有一個朋友寄托給他的小女孩。 走在街上,旁人會覺得是一個完美又快樂的家庭。

生活優越了,在金錢掛帥的社會,他有充足的經濟條件去幫朋友解決醫療問題,企鵝病了,也有法子解決。 他更加不去多想,他的 「成功」 是由城市內最龐大的罪惡利益集團所支持。有訃文指令,他就寫,是一買一賣的交易。

有價值時是棋子,沒有價值時就是棄子。 有日他發覺訃文的指令停了,而且有人更為他寫訃文。 死期將至,他不得不逃亡,此故事的結局,主角並没有太多思考,不過整個故事令讀者投入了訃文寫手的人生。 

當你繼續做某件事時,一旦放棄了對自己良心的拷問, 就會越來越多妥協。 世事政局怎樣變化也好,人總是要活著,但我們應怎樣活著呢? 

有人選擇闖入直播間,有人選擇視而不見,有人選擇離開,有人選擇留下見佛殺佛。 

每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放諸於大社會上,不同利益衝突, 都會形成社會的不同對立面,俄羅斯如是,美國如是,歐洲如是,香港如是⋯ 

但願我們在迎向未來時,能誠實而且有道德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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