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邮报丨这不是我了解的那个美国国务院，所以我不干了

这不是我了解的那个美国国务院，所以我不干了

乔什·保罗（Josh Paul）

有十多年，我在负责武器转让和向外国政府提供安全援助的国务院政治-军事事务局（Bureau of Political-Military Affairs）工作。那段时间里，关于应将哪些武器送到哪里，我参与了许多错综复杂且在道德上具有挑战性的辩论。但直到这个月，我才见证了一件错综复杂且在道德上具有挑战性，但没有进行辩论的武器转让案例。

所以上周，我辞职了。

自《奥斯陆协议》达成以来，美国向以色列提供军事援助的一个基本前提是“安全换和平”，即：假如通过美国每年提供价值数十亿美元资助的武器转让等方式，以色列能感受到安全，它就能更乐意做出让步，允许一个巴勒斯坦国出现。(这也是美国安全协调员的基本工作，我曾在拉姆安拉为国务院的这一项目工作一年。) （《奥斯陆协议》，具体包括两份协定，基于1993年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双方在挪威首都奥斯陆进行的秘密谈判，在1993和1995年分别签署；协议的签署标志着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双方首次相互承认，以及和平进程的开启。拉姆安拉，是巴勒斯坦国行政首都所在地，位于约旦河西岸。——译注）

但历史记录表明，美国提供的武器并没有推动以色列走向和平。相反，在约旦河西岸，那些武器便利了定居点基础设施的扩张，眼下，那些设施使得建立一个巴勒斯坦国变得愈发不可能，与此同时，在人口稠密的加沙地带，爆炸造成了大规模的精神创伤和伤亡，对以色列的安全毫无贡献。

10月7日，当哈马斯屠杀以色列平民时，我感到恶心，这既是因为无辜民众蒙受了恐怖袭击，也是因为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以色列有权自卫，但该国过去十五年间经历的六次大规模冲突的记录表明，数千巴勒斯坦平民将在冲突过程中丧生。

果不其然，以色列很快就开始提出军火上的要求，包括提供不适用于当前冲突的五花八门的武器。这些要求值得我们关注，我们会对提供任何大规模武器的一揽子计划给予这样的关注，于是我敦促进行坦率的讨论。我的敦促迎来的是沉默，以及我们需要尽快满足以色列要求的明确指示。

与此同时，先前阻止了向其他人权记录可疑的政权出售武器的国会，眼下正在敦促我们推进工作，满足以色列的要求。

早在2004到2006年，我就帮助重建了伊拉克安全部门，自那时至今，在我服务过的四届政府中的任何一届，美国武器不应被用于杀害平民的主张都没有引发过争议。

今年早些时候，据说拜登政府强化了针对这一类事件发生的防范。其新的《常规武器转让政策》（Conventional Arms Transfer Policy）确立的标准是：假如武器转让“更有可能”被用于侵犯人权，该转让就不会获得授权。

今年8月，国务院向其所有大使馆通报了《平民伤害事件应对指南》 (CHIRG)，其中列出了在有使用源自美国的武器造成平民伤害的报告后可以采取的一系列行动。美国提供给以色列的武器，尤其是空对地弹药，将造成平民伤害并侵犯人权，个中风险是显而易见的。但国务院非常坚决地回避就这一风险进行任何辩论，甚至国务院一份有关该指南的文告，也在发布前被叫停了。

至少从我的经验来看，不愿考量我们的政策决定的人道主义后果，是史无前例的。

处置人权关切与我们伙伴的要求之间的紧张关系，是武器转让决策程序的标准和健康的一部分。许多优秀人士通力合作，确保这样的转让能增进美国与他国的关系，同时符合法律、政策和良知的标准。辩论通常会在政治-军事事务局内部和国务院各部门之间进行，我相信其详细程度会令绝大多数美国人感到自豪。

武器贸易的座右铭不能是“首先，不伤害”，但至少必须努力尽可能减少伤害。例如，国务院内部就向乌克兰提供集束弹药问题进行的激烈辩论表明，哪怕在危机状态下，这样的讨论也是可能的。

在以色列问题上，那种辩论的意愿付诸阙如，并不能证明我们对以色列安全的承诺。相反，证明了我们对一项历史记录显示为死路一条的政策的承诺，也证明了我们在政治上有利的情况下，愿意放弃我们的价值观，并对加沙数百万人的苦难视而不见。

这不是那个我了解的国务院，于是我不得不离开。

（作者是美国国务院政治-军事事务局前局长。本文原题“This is not the State Department I know. That’s why I left my job”，由《华盛顿邮报》网站发布于2023年10月23日。超链接为原文所有。听桥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