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珍特勋爵
亚尔珍特勋爵

喜欢风花雪月,也喜欢沉郁顿挫,自由主义者,懒人,偶尔会是尤格索托斯的化身。鸡蛋撞向石头做的高墙,我永远站在鸡蛋一方。

离歌

送别扎卡,更是送别我自己
交响乐演奏到达高潮,乐章却突然戛然而止。聚光灯渐渐熄灭,在观众的欢呼、喝彩和唏嘘中,功成身退

2023年5月28日,格拉尼特·扎卡在酋长球场上演了告别战。比赛前二十多分钟,这位不以得分能力著称的后腰球员神奇的梅开二度,将赛季总进球提升到了堪比前锋的9粒,打出了英超生涯最成功的一个赛季,如果仅看本赛季的表现,即使以“世界级”来形容他,可能也没太大的夸张。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有时候,故事总在进入佳境时骤停,余音渺渺,观众还等着听下一首曲子时,大幕却已经落下,头顶的灯光已经开启,演员上台谢幕,广播已经开始提醒大家小心回家。曲终人散、余音绕梁,观众心中只有无限的意犹未尽,静待在以后的人生中反复回味。

扎卡于2016年被温格以三千多万英镑买入阿森纳,这对于一向襟见肘的阿森纳队来说是一笔割肉般的大投资,但扎卡来临后始终没有到达球迷们对他的预期,虽然性格霸气,敢于怒吼、争执,在中场调度方面可圈可点,但防守毛躁,一直以来都是英超有名的红牌大户,致使他一直是枪手球员里争议最大的一位,在球迷心中的形象算是“毁誉参半”乃至“多半差评”。后来的故事每个球迷都很熟悉:扎卡和主队球迷爆发了冲突,队长袖标被没收,部分极端球迷对求员及家人送去了完全没有做人底线的诅咒谩骂,就在扎卡去意已决准备收使行囊离开时,年轻的少帅阿尔特塔上任,先是说服了扎卡留队,并成功开发出了扎卡作为中场的突前能力,这一留就是三年。这三年多来,扎卡成熟了,他是球队里年轻人们的大哥,球队表现不好时,不等教练开口,远远地从更衣室就能听到扎卡的咆哮;他依然有血性,勇于和对手在球场上“顶牛”,但为此那的牌子却少了很多。作为中场球员,他也聪明了很多,甚至关键时刻的破门也增加了很多。

2016—2023,在30岁这个承前启后的黄金年龄,这位晚熟的瑞士国脚终于进化成为完全体,然而也正是在这一刻,他选择了在巅峰告别,急流勇退。如果要我来给这7年添加关键词,那么我会选择两个词。一是“成长”,一是“救赎”。从球场上毛躁的炸药桶,经过二次升级,成为了难得六边形全能战士;从被主队球迷倒戈谩骂,到重新修复球迷关系,让扎卡之歌重新唱响酋长球场,把失去的东西再拿回来,最后问心无愧地离开,这是为救赎。

我写这篇文章,倒不完全是为了送别扎卡(我最喜欢的阿森纳球员是托马斯·罗西基)更多意义上是要送别我自己。英国作家尼克·霍姆比有一本代表作叫做《极度狂热(fever pitch)》,这本书描写了一位枪迷的成长历程、心路历程,书中的明线是阿森纳的每一场比赛,到1989年戏剧性夺取联赛冠军为止,暗线则是在写作为枪迷的心路和成长历程。球队每个星期都在踢比赛,胜一场三分,输了则零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高峰、有低谷,而对于大多数球队来说,低谷总是远多于高峰。而个人呢,在每一个比赛周,也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完成学业、迈入社会、结婚生子、送走父母,甚至参军打仗,埋骨在第聂伯河畔再不回来。所以,一个人的兴趣爱好、历史走向等等宏大的因素和个人微观的发展紧密结合在一起,就像双螺旋结构一样,以“复调”的统一,构成了人整个生活。

2016—2023,这是扎卡效力阿森纳的年份。同时也是对我本人而言具有特殊意义的7年。在我充满痛苦的一生里,抛开0—4岁的童年,我最快乐的两个年份分别是2016年和2021年,确实都包含在这7年之中。

2016年之前,我过着死人般的生活,可以说每天都在死,虽生犹死,彻底看不到人生的希望,也完全无法领悟到底什么是幸福,人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虽然也看书,但接收到的都是自己主观过滤后想当然的信息,一点知识的边儿也摸不到。一句话,我根本不知道人应该怎样活着。但我又不同于美国“跨掉的一代”那样放浪形骸、纵酒狂歌,我的颓废没有他们那一层光明欢快的色彩,只能沦陷在自己的阴影里,不识晨昏昼夜,只能蜷缩在阴影中。

为什么活着的痛苦还不能结束?

后来,我因为某些因缘际会,半推半就地离开了阴影王国的国境,开始去摸索这个现实世界。后来我常说一句话——“恐惧源于未知,勇气源于责任”。每个人的勇气程度各不相同,但如果还多少自认为一个“好人”,那就至少不能让别人因你的无能和怯懦而受害,这是做人最起码的底线之一。在这条底线构成的大坝下,我抵挡住了各种现实生活中的“泥石流”的冲击,苦战7年,再往前看,我想我至少比2015年的自己更像一个活人。我也是个非常晚熟的人。

如果说扎卡在这7年的关键词是“成长”和“救赎”,那么我这7年的关键词就是“复活”和“成长”。历经7年光阴,我从一个哀莫大于心死的状态重新爬了起来,掀开棺材板,回到这个世上,并且通过我自己的努力,多多少少算是做了一点好事,以此确认了我还“活着”的状态,并且在“活着”的这个状态中,我也或多或少取得了一定的成长。

如今,为了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为了追求陈嘉映先生说的“自由就是‘成己’”的这个“成己自由”,即通过找到并成为自己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我也走出舒适区,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放手一搏,和扎卡一样,我选择了在当下这一幕故事中的精彩环节来谢幕,转而开启一段新的旅途。我不知道成败几何,但我知道,即使是那段虽生犹死的经历,对于我来说也可以转化为养料,我知道人在悲伤颓丧时可以变成什么样子,那段时候的反思,都可以变成今后人生中前进的养分。

因此,这是一场双重送别,既是给扎卡,更是给我自己,希望未来我们都可以距离真正的“自由”更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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