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是坐到前面

　　何時意識到長大了？

　　二十歲生日那天我不明白，直到最近。

　　它好像不是一個時間點，是在高速公路上從零到百，油門自己踩。

　　而後座、副駕駛都不再是我。

　　十五歲，夏，從補習班下課後回家的路上，你一直慫恿我坐到前座把車騎回家，你會到後座。

　　「就練習啊！不練怎麼會騎！」

　　我：我不要

　　「就跟騎腳踏車一樣啦！」我被趕鴨子上架一樣的推到前座。其實是我自己坐上去的，因為老媽逕自下車然後直接跨坐到後面。

　　好快！電動機車雖然最高速度很慢，但起步力道很強，我輕輕一扭油門車就往前直奔。

　　那是我第一次騎車。

　　去年暑假你說反正無事可作，把我丟到駕訓班，讓我學開車。在考到駕照之後不斷的把我拖出去練車，還是那句話。

　　「不練你怎麼會開！」但第一次碰家裡的車，連起步都不知道手煞車是按鍵式的，就直接去加油站進錯道。

　　直到最近都還是怕開車，車體大還沒習慣、後照鏡不太會看，只知道排檔怎麼換、手煞怎麼按，不撞車就算平安。

　　也是最近，你說公司有個短期職位缺人，要我去面試看看，我上了。從開始上班的第一天，你就直接叫我開車載你，當時一口水差點從嘴裡噴出來。

　　我說：你叫總上路次數屈指可數的兒子載你上下班就不怕遲到或遇到狀況？

　　「你暑假就每天上下班開就會了。」你平靜的說自己怎麼熟悉開車的。

　　開過四次之後，同一條路從勘勘踩在速限下，踩到你說的超過十公里/小時的彈性速限，肩膀手臂也漸漸放鬆的握方向盤。

　　好像也就如此。

　　但你說之後要出差，要我自己騎機車去捷運站搭車。

　　我回應道：我騎Ubike去就好。

　　「反正就機車騎起來就跟腳踏車一樣，而且我們這台又不用駕照。」當天晚餐是我騎車載你去買。

　　煞車要慢慢按兩次，不然小破車會怪叫、油門催到底也就五十、左右轉燈怎麼按……這些我在後座看了多年的動作現在在我手上運作。

　　再下個禮拜，我載著妹妹去上課、吃午餐，在你出差的時候。

　　「你一開始就那麼相信我騎車喔？」某次我載著你的時候我問道

　　你這樣回答：我也怕啊！但不練怎麼會！

　　你有沒有想過我更怕，不過不練怎麼會呢？

　　這禮拜，就是你出差的時候。我熟練的放下電池、插上插頭、轉動鑰匙、騎下中柱、發動機車，流暢的從地下室騎出來，用著與機車不同的汽車邏輯在路上穿梭，穿梭在高中時你載我去捷運站的路上。

　　比起上次十五歲騎車，進步不少。

　　但自從自己騎車出門、開車載你上班之後我才發現，我眼鏡晚上壞掉要修你就不用載我出去了，從直接帶我去眼鏡行變成遠端指揮哪家還開著。你還是給我意見，但掌控方向的人變成我，而我騎到了另一家店。

　　晚上，你先回到了家，而我騎著車在外面買晚餐。

　　你去看看音樂教室旁的麻辣燙有沒有開。

　　「你不是胃痛還吃辣」我在訊息裡回覆你

　　那是壓力，跟胃沒有關係，所以大辣。

　　「那你那家要吃什麼。」

　　不透明的那個粉。

　　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晚上，我騎車帶著晚餐回家，我妥協了，所以點小辣，因為騎車的是我。

　　後座、副駕駛偶爾是我；前座、駕駛座也是。

　　二十歲不是長大，長大是

　　你不再送我到捷運站，我自己騎。

　　我不再安穩的坐在副駕，我自己開。

　　長大是方向自己握，油門自己踩

　　長大是從後座到了前座；

　　是從副駕駛成為駕駛。

　　何時能讓你跟爸爸安心的坐我的車，

　　何時就是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