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彧
完颜彧

根據真實事件改編。

谈谈校园霸凌(二)|“为什么她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 “一个巴掌打不响”

这是我12年前遭遇校园霸凌,鼓起勇气告诉老师家长得到的答复。

在上一所学校发生那件事后,我费尽力气成功转到另一所私立中学,另一种霸凌开始了。在学生群体间,有一种奇怪的我至今无法理解的约定俗成的现象——对转学生充满敌意。仿佛都觉得转学生是坏学生,是有很多前科的。我至今无法理解,如果有专业人士可以从心理学的角度向我解释一二,不胜感激。

新学校是一所全封闭式中学,需要住校,没有走读生,每两周放假一次,每次放假一天,即每隔一周的周六下午5点左右放假,次日下午6点前返校,这样的生活持续了6年。记得很清楚,第一天去学校报到,我妈拎着大包小包我的生活物品,先去学生宿舍楼安置我的住处,那时我和我妈的关系可以说达到了冰点,潜意识里觉得她是天然和我作对的,所以极其抗拒她对我的一切关心。

我从未住过校,我在宿舍的床铺还是上铺,狭窄的床铺连翻身都很困难,我妈担心我晚上睡觉会掉下来,随即去校外找了一个焊工师傅在我的床边焊了一个一臂高的铁栏杆,她没有告诉我,只是说一切安排稳妥,让我去班里上课,她要去校外再买些生活用品给我送过来。我是下课后回到寝室发现的,赶紧门口就听到同宿舍的一个女生喊到“天啊,你们快看,这个转学生好大的阵仗,还焊了一个栏杆,好牛啤啊!”我推门进去便一片寂静。喊话的女生便是我中学时代噩梦的来源。她也是那个在我第一次踏进班级时偷偷告诉她的同桌我看起来很贱人的样子,这也是旁人许久后告知我的,发生很多事后,我也不足为奇。

霸凌我的是一对双胞胎,喊话的和我同班,称她为A,另一人是她的胞妹,长得真的是一摸一样,在同年级别的班,称她为B。AB几乎形影不离,但不住在一个宿舍,B常常在课间或就寝时来找A。我甚至记不清我们的恩怨是如何开始的,记忆的起点已经是每天的打架斗殴场面了。我还清楚的记得我们还交过朋友,A主动的,而后和B也接处颇多,慢慢一起玩,但并不是很合拍,玩的也不是很顺利,最后因为一点小事爆发,然后开启了无尽战火。我是不想惹什么纷争的人,上一所学校的疲累还没缓过来,但不理会她们的后果是她们只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对我做过的事诸如:

1,在我周末回家的时候她们提前到学校,撬开我的柜子,拿出我的日记本喊来好几个宿舍的人,当着她们的面一边嘲笑一边大声朗读,我回到宿舍后遭受各种侧目毫不知情发生了什么,当我打开柜子时才发现柜子被撬开,零食被洗劫一空,我只能站在原地洋装淡定的大声询问“这是谁干的?”然而没有人回答,每个人都在默默的做自己的事,我向一个室友询问,她也只说不知道。她们这对姐妹如年级地头蛇,大多数同学都很怕她们,我为了发泄怒火,也在宿舍骂骂咧咧许久,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2,我骂骂咧咧的时候她们听在心里,对我伺机报复,隔天早上我起床后照常洗漱,挤出牙膏刷牙的时候发现味道不对,愣神缓过来原来是洗面奶,我依旧大声询问谁干的,还是没有人说话,但我知道是A,然后就揣着一肚子气去上早课;

3,最让我恼火的一次来了。当年学校的宿舍建设很老旧,冬天我们想喝热水是需要拎着热水壶走路5分钟去另一栋建筑处打水的,如果要洗头,就要打至少两壶水,很重,还要呲牙咧嘴的上楼拎回宿舍。那天中午我打水回来准备洗头,宿舍卫生间的水池是破旧的水泥池,水管开关是那种一字把的铁开关,想要干净清澈的水需要开的很小,否则开大了就是满是泥沙的黄河水。我把水盆放在水管下面慢慢接,去干别的事,准备两分钟后回去洗头,期间A去卫生间上厕所,她出来,我进去,发现水管被开到最大,我的水盆里是满是泥沙已经溢出来的黄河水,旁边我的热水壶也被踢倒在地,壶胆碎了一地,地上冒着热气。那一刻我彻底爆发,淡定的走出卫生间,还瞟到A在下铺床上倚坐着偷笑。我把我的木质凳子搬起来用尽浑身解数摔在地上,又搬起来,再次摔在地上,这样反复四五次。所有室友被我吓了一跳,但她们就那样默默的看着。凳子摔烂后,我拿起板凳腿,二话不说径直走到她床边对她就是一通发泄性的暴打,她用棉被挡着并向她的小跟班大喊“去喊B,快去!”期间还对我一通辱骂。我浑身颤抖着并强装镇定的威胁她“你如果再动我的东西,试试看。”纷争在此刻彻底激发。

我担心B赶来他们两人对我打击报复,我恐一人之力不是他们的对手,赶去别的宿舍楼找我姐。上文中没有提到的一事,这个姐不是所谓高年级认的义姐,而是我的亲姐,她在高中部,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转到这个学校的主要原因之一,我妈希望我姐时常盯着我。我姐当时在午睡,我敲开她的门,当下眼泪止不住的流,哽咽到无法正常说话。此前从来没跟我姐说过我的遭遇,一是不想让她担心,而是转校后我答应恪守本分不会惹是生非。我姐让我在她床上先度过那个午休,等晚上放学后再说,就这样我在疲累中睡过去。到上学时间,我姐和她的朋友把我送到班里,AB可能也觉得惊讶,我居然有高年级认识的人,一整个下午她们也没有轻举妄动,平静到放学我姐来找我一起回宿舍,我看到我的床一片狼藉,被子在卫生间,床上全是湿的,估计是被泼了水,柜子里的东西被扔的满地。我姐和她的朋友帮我一起收拾,并喊她出去谈话,她答应不会再找我麻烦,一笔勾销。

4,但仿佛她们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临近放假,不知他们从哪里也结识了一帮高年级混混,把我堵在学校门口,要求我下跪道歉,我强装镇定并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勾起这帮人的英雄情结,也感谢金庸,那个年代武侠剧的盛行,大概我传递的意思是你们这样以众欺寡,即便赢了也很难看,最后我提议不如找个时间比武,单打,群打我都接受,任他们选择,最后相约了一个时间群打。现在回想真是可笑之至。所幸她们还是很听高年级的话,当下就这么算了。

5,相约日子到来之前的时间里,她们依旧对我言语攻击,每次遇到我都会骂我几句,我则充耳不闻,花了大量时间想对策,也再没喊过我姐。我这孤立无援该怎么办呢?一个人溜去网吧找社会人帮忙,用所有的生活费雇了几个打手,他们纹身,杀马特造型,长得凶神恶煞。相约的日子到来,两帮人马齐聚学校旁的一片空地。我们人数相当,面对面对峙,我走向前喊A出来,A和B一同走出来,我们商量怎么个打法,她们突然开始歇斯底里,A捡起一块砖头向我扔来,我装酷像踢足球一般一脚踢开,实则那块砖重重的砸到我的脚上,我当下已经疼的说不出话,就此两帮人马开始对冲扭打在一起,A抓起我,我才注意到A居然把指甲专门剪成锯齿状。体感上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突然一个人喊话“老师来了!”,才发现学校保卫科的人冲我们大喊“干嘛呢!”人群一瞬间散去,我也跟着跑开,到大马路上打车回家,在车上我哭的泣不成声,看着已经肿成猪蹄般的脚踝,心里止不住的问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些。下车后一瘸一拐的在家门口的药店买了瓶红花油,蹲在马路牙子边上药。

之后的日子里类似的事件隔三差五的发生。学生群体里另一件约定俗成的事是遇事告老师家长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所以我忍了很久,但有一天我实在忍无可忍告诉了班主任,班主任叫上我和A在办公室分开谈话,不知和A说了什么,但对我的回复是“转学生你就应该老实,为何徒惹是非?”,“为什么她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你要知道,一个巴掌打不响”,并警告我此事到此为止,之后好好相处,逼我和A握手言和,完全不关心此前发生了什么,是谁的错,问题不被重视,他们只想快速终止“学生间的闹剧”,而我们也没有得到学校系统的任何公正的处理。

然而,在有些事情上,在有些错误上,老师家长对学生的惩戒是很严厉的,堪称教育滥刑主义。如上课随便交头接耳会被威胁送到训导处,有些学校甚至衍生出一个新词“抬头率”;作业不按时完成会被添油加醋的告知家长;老师交代的要求的不尊行;再或虚无缥缈的“给班级荣誉抹黑”,你看着吧,敢碰这些红线的学生轻则罚站、写检查、重则在班上被老师点名批评、遭受人格羞辱,体罚。这个时候老师和家长“心疼孩子”的理由哪儿去了?为学生开脱“他只是个孩子,不懂事正常”的借口哪儿去了?统统没有,所有人几乎是在以要求成年人的标准,教育学生不要冒犯权威、不要侵害集体荣誉。

“所以我们要对自己诚实,我们不是“心疼孩子”,当孩子敢于冒犯权威、或损害所谓“集体利益”的时候,我们是非常舍得对孩子执行超限度的严惩的,在搞这种处罚的时候,大多数老师甚至家长都不吝于扮演彻底的法家主义者,搞乱世重典的严刑峻法。那什么时候,我们会想起孩子“只是孩子”,愿意宽纵甚至默许他们犯错乃至犯罪呢?当他们侵害他人、尤其是比自己弱的他人的合法权益时。当孩子霸凌他同学,或者在公共场合“犯熊”大声喧哗或毁坏物品时。很多老师和家长一下子变得宽仁无比。觉得,嗨!这有什么呢?孩子不“皮”一点,不欺负别人,将来在社会上怎么生存?储殷老师形象的把这种教育习惯总结为“大错小罚,小错大罚”,在正常的现代社会法治观念里!冒犯权威、损害“集体荣誉”:未必一定什么大错,有的时候甚至根本不能算错。可是我们在教育中却不惜动用“严刑峻法”去让孩子领教这两件事的厉害。而在一个正常的现代社会法治观念中,侵害他人的合法利益,这毫无疑问是践踏他人和法律尊严的罪行,这才是大错。可是我们的教育中规对它不以为然,基至隐约觉得这是孩子的“生存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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