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剎
羅剎

不努力了。蒐羅著更多的空白時間。

瀕危今天也在追求幸福80:罷工

早安,今天的白雲停滯在空中。


瀕危閉上眼睛睡去,又睜開眼睛醒來,

毫無睡覺的實感。

像是眨眼般短暫,它就悄無聲息地度過夜晚。

毫無睡覺的實感。

更像是昏迷,在它接觸到枕頭的那一刻,

疲倦的身體連記憶的時間都失去,也來不及備份,

就這麼,沉沉睡去。


這是瀕危很久沒有體驗過的感受,自從它畢業之後。

由此可見過往的它有多麼努力,

以致將每晚的快速入睡,當成睡眠品質好的象徵。

「正常入睡時間是十五分鐘啊。」


瀕危放棄努力。

它又睡了場回籠覺,

在柔軟的床鋪間磋磨好一陣子,才懶懶散散的爬起來。


躺著和站著,能看見不一樣的視角。

水平的視野看見的是安靜的休憩,感受不到時間的流動;

垂直的視野看見的是吱喳的環境,不停感受世物的喧鬧。

我好混亂、我好骯髒,房間發出這樣的吶喊;

我好飢餓、我要補充,身體發出這樣的吶喊;

我要活動、我要工作!腦袋發出這樣的吶喊。

不管怎麼看,沒有一處是順眼的。


瀕危覺得渾身不對勁,不敢置信自己怎麼有辦法待在這種糟糕的處境,

所以它拿起掃把,傾倒垃圾,擦拭桌面,

它走進浴室,洗漱口腔,浸濕毛巾,擦洗臉部;

它走進廚房,翻找食材,烹飪食物,清洗碗盤,

最後它走進書房,坐在椅上,打開電腦,開始每日的練習。


「你的動作和表情好不一致喔。」聽見動靜前來查看的心魔頂著怪異的表情說。

瀕危明明是主動來做點它想做的事,渾身看起來也乾淨整齊,卻是駝著背、頹喪著臉,甚至眼神還有點哀傷。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它不是很想花力氣在打直腰桿上。

「這樣肩頸痠痛會更嚴重喔,為了撐住前傾的頭顱,頸椎要花更多的力氣和地心引力做對抗。」心魔一番話,讓瀕危的表情更加喪氣了。

它分別用大拇指和食指頂住脊椎呈現S型的部分,用力一推,硬是把背部頂直,變成優良的抬頭挺胸坐姿。

「好了。」

「這、這是什麼搞笑的矯正方式哈哈哈---」心魔笑得直不起腰。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喔。」瀕危眼神死,反倒趴在桌面上,還特意避開鍵盤放置的位置。

勇氣聞聲而來,跳上桌面戳戳瀕危的臉頰。

「哇,瀕危變成一團大麻糬了。」

「還是一團有文字輸入功能的大麻糬喔。」瀕危維持這扭曲的姿勢盲打鍵盤,當然只打出一串亂碼。

「哈哈哈不鬧你了,還是坐起來吧,的確對身體比較好。」勇氣拍拍它的腦袋,往後退開。


「啊,我想罷工想罷工。」瀕危回復正常的坐姿,一邊刪除亂碼一邊抱怨著。

「也沒人逼你努力啊。」心魔說。

「我在逼我自己啊。」瀕危說得理直氣壯。

「那你抱怨什麼?」心魔對它矛盾的言行感到十分無語。

「和我自己抱怨,俗稱自言自語。」瀕危說。

「奇怪的傢伙。」心魔聳聳肩,一副受不了的樣子。

「瀕危你太可愛了吧!」勇氣跳上瀕危的肩,臉貼臉磨磨蹭蹭。

「阿巴阿巴阿巴---」瀕危整個人像是壞掉一樣,發出意義不明的語調,繼續掛著一雙死魚眼咔嗒咔嗒的打著字。


「噗哈哈哈哈什麼跟什麼啊。」心魔看著瀕危的臉頰肉不停變形,還發出魔性的聲音,被逗得笑到停不下來。

「今天是因為電力不足而故障的瀕危,為您播報機體運行情況,預計再輸入500字元後瀕危就會罷工,目前正在忍耐著想放棄的念頭持續努力中。」瀕危計算了一下它大約需要多少字可以講述完今天的練習主題後,選擇用懶洋洋的語氣發表它的狀態。


現在的狀況是,瀕危有想做的事,但它提不起勁。

昨天的面試還是對它造成了影響。因為這幾天積攥的體力消耗一空,導致它只想當個懶懶散散的小廢物。


「算是聽出來你的精神狀態的確不太妙了,乾脆直接罷工?」心魔抹去眼角的淚水,笑著問。

「等我給自己一個交代。」螢幕上的字數飛速增加,距離完稿只差一丁點。

80%、90%、95%、99%…


「好了,罷工!」隨著存檔選項被按下,瀕危面無表情的歡呼一聲,直接把電腦闔上,離開坐位。

「罷工後要做什麼?」勇氣好奇的問。

「躺在床上看小說。」瀕危故作嚴肅,很快就憋不住笑意,語氣變得輕快。

勇氣豎起大拇指比了讚,難得聽瀕危主動提休息,它的生活態度真的改變了呢。


才怪。

瀕危也還是會笑著看小說,心底也還是會空落落的,也還是會放任自己的情緒往下墜。

沒有很想死,也沒有很想活著。

不是多麼厭世,只是不想動了。

「沒有什麼會想緊緊抓在手裡的東西呢。」

要不是沒有欲望承擔生命流失的苦痛,

要不是看過一個說法,自殺者的靈魂會停留在人間,重覆著痛苦的瞬間,

要不是死亡從來不像電腦關機一樣簡單。


偶爾真的想罷工呢。


去摳結痂,不是因為癢或它有多礙眼,

只是想看看下面是新生柔嫩的皮膚,還是癒合中的傷口罷了。

只是想看看。

所以會反覆創造著讓自己感到痛苦的片段,體會結痂疑似快要被摳起,又落回去和皮膚牢牢貼合在一起的過程。

如果是新皮,也許還會歡呼一聲傷口快好了,有種莫名的舒暢感;

如果滲出血,也不過是喊著糟糕糟糕,再把痂皮小心翼翼壓回去,或是黏一個OK蹦罷了。

只是想看看,滿足好奇心也沒什麼大不了。


好奇心也很常罷工。

所以什麼都不想看、什麼都不想聽也不想觸碰的時候,為什麼還要活動呢?

就像心魔說的,乾脆的罷工吧。

如果明天還有力氣,再繼續掙扎。


想著想著,瀕危突然想到,如果有的人遞給它按下去就能抹消存在的按鈕,它會按下去嗎?

「不會,光想到要按下去,就有很強烈的不甘心和戒備,感覺自己的生命在那瞬間失去與自己的連繫。」

看來還不到生命罷工的時候,它對自己的存在還是存有佔有慾的。大概。


晚安,今天瀕危在追求罷工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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