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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normal human species, shoegazer

對自己誠實

我’幻想‘中的自己好像和現實中的我,是非連續性的兩個人。與我深度接觸的朋友都會像拆包一樣‘驚喜’(實際‘驚嚇’)地發現:實物與包裝不符。旅行或者說深度接觸的意義就好像被迫的敲開偽裝,接觸真實。

比如說,我平時是總會把‘背包客’‘hitchike’ 和hippies文化掛在嘴邊的人。‘沒關係啊,大不了睡在公園的板凳上’‘我喜歡流浪’‘人生的意義在與體驗’... 這些話的意義對我來說,確更像存在書中,形式主義上的嚮往。

例如,我喜歡嬉皮士風格的穿搭,喜歡具有同樣‘享受過程比結果’更重要的人。但都頭來,這些似乎成了另一個’殼‘。為了這個’人物設定‘,我會隱藏自己沒有那麼想要被其他人發現的一面- spoiled child 的一面:幾乎沒有做過家務,零用錢幾乎從來都被滿足,甚至23歲還沒有做過正經的長期工作...

廚房

考驗似乎從抵達這個位於middle of no where的咖啡巧克力餐廳開始。我們計畫在這裡用三個星期以工換宿,通過白天的勞動,來換取餐食與住宿。一方面說,這和我之前說嚮往的‘嬉皮士’的生活如此相似。店主是一個留著長髮的義大利人,因為衝浪和對自然選擇留在了這個地方。餐廳正在森林之中,一切的家具都是手工製作。

咖啡庭外觀

白天會忙碌的選可可豆,磨碎,絞碎成漿糊。晚上大家一起🍃聊天, 有時還會升起篝火。一起幫忙的有來自美國的前雜誌撰稿者Jessica, 據說是某一天突然意識到之前的生活(有好的家庭和物質條件)毫無疑義,於是只身來到了costa rica。來自義大利的francesca, 就像那個年代hippies movement 遺留下來的產物。比我小一歲確已經背包遊覽了中美洲眾多國家的Byra, 她身上有一種極堅定又隨性,感性與理性完美結合為一體的氣質。

我承認前三天,是沈浸在享受的喜悅裡的。但觀察久了,似乎這裡的生活像是另一本版本的集體主義生活。從理性的角度來講,這是是我所為自己描述的‘好的生活’,不被社會規訓所約束的生活。但此時此刻,在這裡的當下,每天除了工作吃飯,大家唯一的消遣就是make a joint and split it, 或許還會搭配上搞笑的衝浪或者拳擊視頻。

人只剩下生存意志後,很難再進行其他的工作,對腦力要求比較高的工作,而這是我所懼怕的。思想其實需要每天與某個‘端口’(或者書或者人)有一定深度的交互,才能保持敏銳。可這裡的生活,就如同海邊的氣候,昏昏沈沈,我失去了思考和表達的慾望。我得離開。

離開後的第一天,坐在海邊聽浪。

海鷗在遠處“啪”的一下落進海裡,變成浮游在水面上的—看上去像一隻隨波逐流的笨笨的鵝。他們 隨著大海的呼吸起起伏伏,沒有帶任何徒勞的抵抗。

一上一下的起伏中,就快你要對他們產生同情的時候,突然見,他們振翅高飛—或衝上天空,或低巡與海面,游刃有餘而又氣勢磅礴。

前一週機會non-stop的從早上8點到下午4點的不停歇的工作似乎吸收光了我所有的氣力,突然發覺看著海發呆莫過於最幸福的事,好像一個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生命體。

你呼吸,進食,交談,休息。沒有狂喜,亦或是悲傷,是淡的平靜,是生命最初的形態。

生命本身的形態是靜止。

hostel的志願者Michale是一個銀色長髮的德國人,我準備check-in的時候他還在忙著給客人紋身。他似乎對中文很感興趣,要我用中文重複很多物品的名字。聽說他以後計畫要去中國。

今年也是他在costa rica的第六年,和他一起生活的還有他六歲的女兒。他總是喜歡在和旅客聊天的時候哈哈大笑(笑點奇低,且笑聲巨大)從某一個側面,他的生活是我的理想生活。能和過路的旅客一起大笑喝酒聊天。但與此同時,這樣的選擇似乎對於他的孩子來說並不公平。

好像待在hostel/選擇做義工旅行久了,你會發現身邊的人開始充滿了某種同質性。他們看起來都很‘浪人’,hippies-vibe,似乎是但如果長期觀察會發現,選擇這樣的生活代價是隱藏的。選擇這種用志願工作替代正職工作,縮減生活成本來維持開銷的方式—橫向看世界的廣度或許拓寬了,但縱向看世界的深度並未加深,始終能接觸到的是同質性非常高的人。理想主義,喜歡形式上的自由,忠於自己的感受。但與此同時,並未真的留下什麼,也不能給周圍產生實質性的影響。

理性上來說,其實這樣的生活可以足夠讓人生存下去,但這就好像另一個comfort zone。從某一個層面來說,我相信符合人的本性角度就是,通過完成一些challenge, 來獲得物質生活的提升,擁有更舒適的生活。而另一條平行於主流社會的支線生活中,生活變成了沒有目的的漂流。

最近開始經常幹的一件事是,早上起來以後,我會去買長條麵包加果汁,讓後去躺在海邊的長椅上。很多時候,聽著海浪的聲音,就好像一首古老的搖籃曲。在高高的椰子樹下,沈沈睡去。偶爾會被長尾松鼠吃剩的果殼砸到,醒來,路過的當地人微笑著說buenos dias(早上好)躺在樹下的時候,我想起來那個有點地域歧視的笑話,熱帶國家的人當然不會想工作,他們睡覺的時候,都能被從天而降的果實砸醒。

在這裡,似乎沒有流浪漢,當地人的生活慵懶而自在(或許存在我不曾看到的另一面- 聽聞存在很高的家暴甚至性侵現象)豐富的自然資源同時提供了溫柔的眷護和倦態的藉口。

沙灘上的遠處,一群遊客模樣的人似乎剛批量到達,正扎堆準備進行某個娛樂項目。這裡的遊客大多以發達國家的退休人群,或是年輕的情侶為主。歐洲人,美國人,他們似乎總是急匆匆地要去做點什麼。即使是在度假,他們也會在到達的第一時間講接下來的4天行程安排的滿滿當當。

長期的城市生活,講人們的心智定型成了一種模式:doing something is right, doing nothing is wrong。 在這樣一種內驅力下,人們似乎總怕錯過了什麼,於是馬不停蹄的參加一項項價格奇高的付費遊玩項目,去裝修得很好的餐廳吃飯。這樣的生活模式下,快樂的閾值和錢綁定在了一起。想要獲得快樂,得花錢。想要獲得更多的快樂,得花更多的錢。

在hostel也能看到獨行的背包客女孩,法國的,瑞士的,荷蘭的.... 她們背著巨大的行李,睡在擁擠的6人宿舍。與她們的交談,可以感受到旺盛的生命力,受真正的快樂所滋養的生命力。去溯溪徒步,觀察野生動物,做簡單卻營養豐富的食物,保持著寫日記與看書的習慣。

下午和同住的女孩們去尋找一邊粉色的沙灘。看著她們在石頭縫裡如同猴子一般矯捷的身姿,我開始懷疑,是不是歐洲的學校開了關於野外生存的必修課。夕陽下,過路的人幫我們拍照,我突然意識到好久沒有像這麼純粹的放聲大笑過了。海有一種神奇的功效,可愛的人也有一種神奇的感染作用。

想到最近在關注的旅行博主,一個在東歐獨自流浪的女孩,沒有目的地,但她似乎每一步流過的浪都有意義。有意識而無目的地流浪其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需要極高的理性和審美能力。生活上的生活品質是僅僅能有一張睡覺的床,可以飽腹的食物,這樣的旅行是享受與舒適的反義詞。

昨天去爬山的時候,意外地看到一家地理位置極佳的酒店,依山望海,還有一個可以瞭望遠方的觀景台。遠處的海和雲之間的界線變成了一條薄薄的縫,模糊不清。一個背對著我的人正在電腦上工作著,他的面前是如此的美景,一下子我好像意識到或許數字遊民就是這樣的,維持在符合社會期待和可以跳脫出來的微妙平衡之間。任何生活好像都是一定的捨棄和獲得構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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