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自我意识的小书

［水巷闲思］研究德国哲学，不论题目侧重古典观念论、尼采、现象学抑或诠释学，多多少少会碰上自我意识（Selbstbewusstsein, self-consciousness）的相关课题。近来我就参加了个以自我意识为轴的读书组，与会者恰好都曾留学德国，也恰好分攻德国哲学的不同流派。大家循不同的兴趣与研究方向挺进，最终会合于自我意识此德国哲学的腹地，可谓殊途同归。

一番商议后，最终大家决定先读哲学家法兰克（Manfred Frank）的一本小书《前反思自我意识：四堂课》（Präreflexives Selbstbewusstsein: Vier Vorlesungen）。法兰克乃图宾根大学的荣休教授，即以研究德国观念论中之自我意识课题闻名。顾名思义，这本小书乃其讲稿之结集，全书少于二百页。我猜也许适合当入门指南，帮大家勾勒出德国哲学传统谈自我意识的核心思路，遂推荐大家试读。

法兰克素来快人快语，敢直鸣不平，没在怕得罪行家。二零一五年尾，他就于《法兰克福汇报》上发表火药味十足的一文，题为〈黑格尔不再留居此地〉（Hegel wohnt hier nicht mehr） 。文中狠批二战以后的德国学院盲目跟风，舍弃原应引以为傲的「欧陆哲学」传统，汲汲模仿蔚为新潮的「英美分析哲学」，结果落得两面不讨好。德国哲学失去了特色与魅力，沦为无人问津的次货。到底何为「英美分析哲学」，又何为「欧陆哲学」呢？也许将来再找机会详谈。

《前反思自我意识》同年出版。在其导论中，法兰克亦以类近的严厉口吻控诉时势。虽则研究自我意识乃德国哲学传统的拿手好戏，但碍于其传统于本土式微，舶来的分析哲学又大行其道，相关议论往往就移师至英语学界主导之心灵哲学（philosophy of mind）。而法兰克上承其师亨利希（Dieter Henrich）的学术计划，一在推翻心灵哲学某些通行的谬说，二在介绍德国观念论的相关洞见至英语学界，务求补益当前研究。但他遇上两大障碍。一来，他所认识的心灵哲学同事大多无法亲炙德语文献，甚至连英译本也不太愿意一读。二来，英语学界的大学出版社似乎并不欢迎德语文献的英译本。此即成书背景，他渴望自己的著作能令更多人肯定德国哲学传统的瑰宝。

我本身研究现象学，与法兰克所代表的海德堡学派同属广义的欧陆哲学，研究方向亦多交叠错综，正好借读书组之便扩阔眼界。若有人感兴趣的话，之后也许会再写点相关的读书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