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蘑菇

「可這算不得一個人，他是個蘑菇。」

曾經在某本書的29頁，我讀到了這樣一句話。寫這樣一句話的人，有一天，乘着飛機，離開地面，從此再無消息。那是沒有下過雨的第203天，一切都在乾渴中，仿彿除了塵土，這個星球就再沒有剩下什麽。

「除了算賬，他什麽事也沒做過。」

對啊，這樣的人，我雖然沒見過，但在一個黃昏來臨的日子，我看着那場遲來的雨，卻像：自己是不是就在變為這樣的人？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說話底氣十足，但偶爾也會顛倒重複自己的話。

他說：要學得聰明，學得快，不要將簡單的事情，用最複雜的話說出來。不是看書越多，就能夠學到東西，真正的東西往往只是一個案例、一句話，而那些厚厚的書，則是一種人為設置的複雜迷宮。

走迷宮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在別人設定的綫條中，一點點試錯，最後抵達。另一种，則是在那迷宮上飛過，你可以在最簡單直接的航綫中，迅速到達終點。

每個人的人生，大概也是如此。

只是我現在學得聰明了，再不會認為一個人的人生就是千萬人的人生。我們在路上，需要的不是方向，只是溫柔的呵護和誠實地教導。

教導不是告訴我們方向和怎麽走好這條路，教導是告訴我們，曾經有過的失敗和經驗，然後我們就在這過去人的肩膀上，去尋找自己的路。靠別人眼睛走路的人，是瞎子；在異鄉不打問路途的人，是蠢蛋；而走到了無數個終點，卻始終想不出自己要去哪裏的人，一輩子都活得糊里糊塗。

所以，我們要成為一個人，而不是一顆蘑菇。

「如果一個人愛上一朵花兒，……要是綿羊吃掉了這朵花，對他來說，就好像滿天星星，突然一下子都熄滅了，這難道不重要嗎！」

也許這就是為什麽，總有人會喜歡這本書的原因吧。

我無法告訴你，這一切的意義，但我只能說，暫且不要停下來，我們不會遇到下一朵同樣的花，但我們對花的愛，卻始終不會停下。

點燈人是另一個能交朋友的人，但這讓人更加遺憾。

「可是他的星球實在太小了，兩個人擠不下……」

總有一天，這樣的人會飛走，要麽是沒有翅膀地飛，要麽是坐着飛機飛。這不取決于誰的命令，只要有一個人這樣想，他就能飛。但在這之前，他還需要做很多很多事，比如說，不能成為一顆蘑菇。

但不是所有人都懂得這種意義，很多時候，我們自己也不懂。就算懂了，也不能確定，這所謂的懂，和從前人的懂，到底一不一樣。但這也沒什麽關係，就像我們今天會遇到很多人，他們說着各種腔調的語言。我們……

文字就這樣斷開，仿彿那一天，突然得到的一切，有了賜福，便也有該受的苦。

宇宙之中，有人在不斷追尋，也有人不斷紀念。

沙漠的天空，大概曾經有一架飛機飛過。而我呢，還沒到過沙漠，也不是很喜歡沙子。可我們就是沙子一樣的人，可這又是值得驕傲的，因為我們已經知道自己就是沙子。

知道了風，就知道那任憑擺佈的東西，是什麽。知道了雨，就知道沛然而來轟然而逝的，是什麽。知道了你，也就明白了我。在這無邊無盡的世界之中，當我們共同看着一本小書，又想起了一朵小花，一切不言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