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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身不壞

(一)

明代有一位叫作朱國楨的人,他寫過一本書,類似於《容齋隨筆》那種的雜集,他本來起名為《希洪》,也就是《容齋隨筆》作者洪邁的「洪」,後來又改為《湧幢小品》。

這個書名很難解,「湧幢」是什麽呢?

在自序中說,「會所創湧幢初成,讀書其中,潛為之說,遂以名篇。其曰小品,猶然《雜俎》遺意」。可見所謂「湧幢」乃是一件自創的物事。再查另一篇作者的小文《湧幢說》,便知道「湧幢」是作者自擬的名字,其物為一移動木亭,六面各有門窗,開合如意,可以按照主人的心意,擺放在不同位置,猶如地下涌出的經幢。

這本書算是名氣很大的明代筆記,所記資料往往可以供後人考據所用,四庫書目提要便稱之為:「雜記見聞,亦間有考證。其是非不甚失真,在明季說部之中,猶為質實」

作者朱國楨明史有傳:

「同時朱國禎,字文寧,烏程人。萬曆十七年進士。累官祭酒,謝病歸,久不出。天啟元年,擢禮部右侍郎,未上。三年正月,拜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與顧秉謙、朱延禧、魏廣微並命。閣中已有葉向高、韓爌、何宗彥、朱國祚、史繼偕,又驟增四人,直房幾不容坐。六月,國禎還朝,秉謙、延禧以列名在後,謙居其次。改文淵閣大學士,累加少保兼太子太保。魏忠賢竊國柄,國禎佐向高,多所調護。四年夏,楊漣劾忠賢,廷臣多勸向高出疏,至有詬者。向高慍甚,國禎請容之。及向高密奏忤忠賢,決計去,謂國禎曰:「我去,蒲州更非其敵,公亦當早歸。」蒲州謂爌也。向高罷,爌為首輔,爌罷,國禎為首輔。廣微與忠賢表裏為奸,視國禎蔑如。其冬為逆黨李蕃所劾,三疏引疾。忠賢謂其黨曰:「此老亦邪人,但不作惡,可令善去。」乃加少傅,賜銀幣,蔭子中書舍人,遣行人送歸,月廩、輿夫皆如制。崇禎五年卒。贈太傅,謚文肅。」

但他最容易讓人覺得眼熟的事跡,恐怕還是因為金庸先生的《鹿鼎記》。

(二)

雙兒所在的莊家,其一門孤寡,便在於家中購得一本朱國楨的遺稿,打算來寫一本明史流傳後世,所謂立言不朽。

可惜,自從滿清入主中原,就戰戰兢兢,很難有什麽「得天下之正」的信心,所以一方面搞屠城、剃髮來強力壓制,一方面用文字獄來禁錮人心。莊家的明史案,正如後世清末之楊乃武小白菜一案,看起來是一件普通案子,其實背後都有不可言的用心。

《鹿鼎記》是將這件案子歸結於吳之榮個人野心,由此才引發大禍,所以後來莊家似乎也滿足於在其人身上報仇雪恨。

如果一切都歸結為小人弄事,則所謂文字獄不應由順治康熙而直至雍正乾隆,依然沒有完結。一次次的殺人滅族,流放寧古塔,其理由也越發荒謬無稽。

倒是明史案中被殺的李令皙一家頗有骨氣見識,當李本人和自己的四個兒子都被殺后,抄家官員也有所不忍,便說當時十六歲的小兒子,不過十五,希望免於死刑而改為流放。

這個少年卻如此說:予见父兄死,不忍独生。

自明末以來的血,始終沒有流盡,只不過開始是自己人殺,後來是外來的強盜和自己的流賊一起殺,到了現在則是又「得天下之正」地殺。

(三)

明初亦有此樣傳說,如「光天之下,天生聖人,為世作則」,便殺了這個似乎有意諷刺朱元璋是光頭和尚,又當過紅巾賊的黑歷史。但究竟真相如何,也有正反兩方不同意見。

我是認為,傳言的細節或有失真,但朱元璋是個敢於殺伐的皇帝,卻是真的。

漢所繼者秦,唐所繼者隋,則清所繼者必為明。

只不過,明太祖避諱的是曾為「賊」的歷史,清代入關的幾任皇帝,忌諱的則是滿洲人的身份。

所以,在清代早期為官的人,往往都是落入一個「僞」字,這遠不如到了後期,才有了坐穩江山的忠心耿耿。關於這一點,只要看看四庫館臣的那些表章,便可以知道一二,而乾隆和群臣的那份故作寬大,有意吹捧,實在讓人好笑又好氣。

(四)

有史學家指出,宋朝一亡,則國家文化皆為之一變,雖經明朝之復古中興,但其氣質仍然不能再回到宋代。所謂登峰造極,便不得不下坡而行,猶如唐德剛先生所說的「三峽」,北宋滅亡後,便是一路在黑暗中穿行,越來越狹窄,越來越動蕩。

其實元明清三代的風氣,都在於其開國之君的氣象,元、清皆為異族,元代甚至只是原本蒙古帝國的一部分而已,明代則是崛起于底層,正如劉邦由遊俠而為高祖,朱元璋也一樣是在紅巾軍的旗幟下,高築墻、廣積糧,進而取得政權。

劉邦不得不殺功臣,如朱元璋、清代之康熙也不得不殺,這種動蕩必要經過幾代,方可以在有序傳承中,逐漸確定一種穩定。這就是逐鹿的比喻,剛開始奪得鹿的強人,雖然力氣最大,可敵人死了,朋友便會成為敵人。「怕被搶」也就要疑鄰盜斧,一個帝王的考慮往往是,不用有野心,只要有能力,就可以斬草除根。

這也是為什麽殺功臣的原因所在。

同樣,朱棣為什麽能奪位成功,寧王則出師未捷向被擒?恐怕也不是因為有一個王陽明的原因。

所有的開國皇帝,苦心積慮所想的,就是穩定自己剛剛拿到手的皇權。

但歷史也告訴我們,凡是皇權進入了穩定期,整個王朝也就進入一個下行軌道。

盛極必衰。

(五)

盛衰之轉移,恰恰就在那個飄渺模糊的「天心」。

能夠敬畏有之的,又只能是那個親身經歷過逐鹿歲月的開國者。後來的皇帝,便仿彿只是依樣畫葫蘆,接受了這金身不壞的「皇帝」名義。

天心并沒有給出什麽大不了的警示,就像所謂日食月食的,越到了後來,董仲舒打算嚇唬人的說法,便越沒有市場。開始還抓幾個倒黴的「三公」頂缸,到了後來,似乎天心也沒什麽大不了了。

只是,「愚不可詐者民也,賤不可勝者眾也。撫之為吾之力,毒之為吾之賊」(《宋景文公筆記·雜說》)。

越到了末期,也就「僞」之者越多。

「不可得者上不以求,不可止者上不以禁,不可行者上不以令,故曰:求愈多得愈寡,禁愈急止愈少,令愈繁行愈慢,上求而不得謂之失,威求不可得而得謂之暴,禁而不止謂之慢,禁不可止而止謂之虐,令而不行謂之淩,上令不可行而行謂之亂,故聖人慎舉錯,去三不可則善矣。」(《宋景文公筆記·雜說》)

王朝末年便是如此捉襟見肘,因為它不是去,而是堅決地要「三不可」。

(六)

讀史讀到心事渺茫,便不得不感到一種宇宙間的神秘。

所謂寒星在天,看過去,不知多少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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