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改變什麽

現在有4分51秒，你能改變什麽。

只是一個普通人，并沒有驚天動地的力量，更不能打一個電話，改變千萬人的命運。

我不是暴力的愛好者，也不是讓人信服的佈道者，站在天地之間，我擁有的一方地，只有自己的雙腳，還有這些年來慢慢長成的身體。這些，能讓什麽改變？

一個人跟我說，她要去遙遠的因菲那斯。還有一個人，去了馬格里塔，那是在非洲一處國與國的交界處，沒有煤，沒有石油，也沒有什麽人工的東西。我喜歡一個人，想一個人，想得狠了，就寫一封信。等着這張紙，慢慢經過一座座山峰，一棵棵大樹，一種種顔色，一次次邂逅，最後還是被送到了一處我從未見過的地方。但那裏，有一個地址，被記在了我的書桌。

那是一個日本姑娘，已不再年輕，我不想說出她的名字，因為風吹過的時候，我想一個人默默念出。

那場火燒雲，曾經燃燒在我們都能看見的天空，在樓群之中走啊走，終於走到城市邊緣。每一塊地，都有它的主人，而我們擁有的，則是自由的風，還有無窮無盡，夜空繁星。

剛剛聽到一些消息，這讓我們沉默。但我們平時也不說話，因為一個約定，她願意每個月陪我走一個晚上，直到累了，便歇息在一處避風的角落。無論是她，還是我，從未在意過怎麽保暖，怎麽度過這充滿危機的黑夜。當累了的時候，身體的疲憊，會停止一切思考。

她會唱歌，我也會。但我們都沒有唱，當一切安靜下來，便能聽到每隔上一段時間，就開行而過的夜車。燈光璀璨，一方方窗口，是一面面光的門。下方是橋和橋旁邊的草，難以述說，難以描述。一切都是夜晚，而我不是畫家，我更能記住那些情緒，彷佛匆匆跑出家門，卻將袖子劃破了，那些棉絲被割斷，散亂扯開。我至今不能記起那天被劃破的衣服，也想不清媽媽責罵的內容，但卻依然能體會到那種心情。快活而緊張，驚訝而慌亂，在一次次腳踏地的動力中，我越跑越遠，直奔向車邊的父親。我記不住陽光，記不住尾氣的氣息，也聽不到爸爸的問候，但在這一切中，仍然有一些神秘的東西，可以讓我一次次回到那種夢境。

我們不唱歌，也是如此。我們聽身邊那些聲音，這個世界不是沉默的，但這需要我們沉默下來，才能聽到。

我有時候先睡着，她不知在想什麽，我不曾問過，她也不曾說。

如果我醒來，便能聽到耳邊蟲兒鳴叫，也能聽見微微顫動的樹葉，擦擦聲響，甚至還能聽見一陣磕嗒磕嗒。慢慢地，一切又會有了輪廓，如果是很晴朗的天氣——我們不會在天氣不好的時候出去——那比平常更明亮的星光，會照耀在一切生命身上，那些流動的空氣，都似乎有了形體。我很開心，也很安靜。

呼吸是有節律的，我聽着，忽然想到，是不是也有人，如此聽着另一個人。

回去的時候，我們沒有什麽疲憊，比在家的時候睡得更好，很難明白這一個原因。

我曾經試着讓自己也同樣入睡，但不管多麽努力，每一個夜晚，都只是徒勞。

很多不瞭解我的人，都以為我天天熬夜，所以纔會如此疲憊。其實，我只是睡得不好。

這說出來沒什麽用，而醫生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他可以讓我睡着，但管不了我睡得好不好。

酒也是如此。

不過，我從沒抱怨什麽，除了擺脫不了的缺覺，我其他都很好。仍然有興趣去關注那些無用的事情。買舊地圖，就是一個奇怪的愛好。這種地圖，其實賣的很貴，不收藏的人並不清楚，一套五十年前的原封帶盒大河地圖，有多貴，而買下來后，又覺得多開心。那上面還有工整的手寫標註，這不會讓人不快，反而增添了我的興趣。

後來，我得到的第一件禮物，便是地圖。

只是後來，我再沒有收到過了，她的禮物和她都去往因菲那斯。而另一個人，也在馬格里塔沉默。

我能說什麽呢，在這4分51秒中，我改變不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