徙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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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就是做真心喜歡做的事而感到幸福

囚禁春光|第35章:司機

青春流逝的疑懼,養育了一顆悄悄茁壯的虛榮心。

除了有劉謙這名得力的助手,蔡明雄身邊幾乎沒有可以信任的人為他分憂解勞,每天有那麼多會要開、繁瑣的公事要處理,實在很難抽出更多時間陪伴妻子。阮甜對做生意一竅不通,又沒有興趣接觸,幾次閒得發慌時,也想過好歹找份工作來打發時間,可除了唱歌,她好像什麼事都做不來。有時心血來潮,也想過要再重拾書本,但往往只是想想,隔兩天又疏懶了下來。

日子就這麼寂寞地過去了三年,她仍沒能走出自設的樊籠。因為是歌孃出身,又沒有讀過多少書,她心裡難免有一層自卑的陰影,往往在上流社交圈中把自己孤立著,友善的冷淡像保護膜似的把她包圍起來。她變得幾乎沒有朋友。

有天晚上,蔡董偕同她參加一個開幕晚宴,主辦人是裘大,他最近投資開迪斯可舞廳,開幕當天賀客盈門,許多舊雨新知都來捧場。阮甜婚後許久不見裘征,他遠遠見了蔡董攜著阮甜進來,連忙跑過來招呼,朝她恭敬地喊了一聲「董事長夫人」,阮甜見他似乎和以往有些不一樣,也就露出像長輩對晚輩那樣得體的微笑。這時,有位盛裝、看起來不過二十歲上下的女子向這邊含笑走來,她那張紅潤滑膩的雞心臉掛著一抹天真的傲氣,像東洋畫上走下來的白瓷美女,穿了一襲鵝黃色連身晚禮服,綴著長長一片煙藍色薄紗圍巾,還有同色的首飾配件,襯得她膚如凝脂,嬌美可人。

她一來就自然伸手挽住裘征的臂彎,盈盈向蔡董行了個俏皮的屈膝禮,笑說:「蔡董,您今天好帥喔,成熟穩重,又有男人味,把一堆年輕小伙子都給比下去了。」蔡董呵呵笑道:「小靖肯定是吃糖霜長大的,嘴巴這麼甜。」小靖笑道:「哪有,我只不過吃多了點蜂蜜。」蔡董裝作意會的樣子,說:「原來小靖喜歡吃蜂蜜,難怪這麼漂亮。」小靖把臉轉向阮甜,笑道:「說漂亮,這裡最漂亮的應該是您旁邊這位美麗的姊姊了吧。噯呀,都怪我多嘴,冷落了姊姊,真不好意思。都怪你啦,裘征,也不早點幫我介紹一下。」

「還需要我介紹嗎?能讓伯父乖乖站在她旁邊走不開的美女呀,全世界也只有這麼一個。」

「噯呀,我怎麼這麼笨,這位一定就是董事長夫人了。」小靖主動握住阮甜的手,「姊姊好,我是郭采靖,妳以後就叫我小靖。」

阮甜頷首淺笑。

「小靖是裘大的乾女兒,妳們年紀相差不多,一定可以成為好朋友。」蔡董說著轉向小靖說:「我這個妻子太賢慧了,成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也沒有什麼朋友,以後有妳陪她,就不會無聊了。」

「是呀是呀,我是個標準的敗家女,最愛吃喝玩樂。蔡董您放心,不用多久,姊姊鐵定被我帶壞。」

說得蔡董和裘征都笑了。

一向是目光焦點的阮甜,今晚讓小靖搶盡了風頭,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陪笑著,心裡不禁直冒酸味,氣悶了一個晚上。


見過小靖以後,阮甜有一陣子變得很神經質,下意識裡常擔心自己逐漸失去了往日的魅力。她突然想到自己轉眼已經二十九歲了,不是常有人說,女人過了二十五歲就開始走下坡?難道……阮甜不敢再往下想,又無法不想。以往自信滿滿的她,竟如此杯弓蛇影的煩惱起來了──青春流逝的疑懼,養育了一顆悄悄茁壯的虛榮心。

老是過著這樣坐困愁城的日子也不是辦法,阮甜決定在哪裡跌倒要在哪裡站起來,首要之策就是跟小靖做好朋友,起碼她們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她們都是這個上流社會的後起之秀,雖然小靖表現得比她如魚得水,但也並不表示她阮甜會如此輕易就輸給一個只會耍嘴皮子的黃毛丫頭。跟在四姨身邊那些年,她至少學會了一件事:打敗勁敵最好的方法,就是先跟他們做朋友。

雪莉原以為阮甜婚後會很快有孩子,相夫教子過安穩的日子;阮甜也不是沒想過要孩子,可她總覺得自己還年輕,等過了兩年悠閒的日子再說。這一等等了三年,阮甜更不想有孩子了。雪莉幾次對她說:「蔡董很愛孩子的,家裡多個小生命,多一分熱鬧,妳生活有個重心,就不會成天患得患失的胡思亂想。我說妳也該趁早過過正經日子了,以前的那些光環,就讓它隨風去吧。」可阮甜還不想這麼早把自己綁住,與其說她熱愛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如說她害怕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以前她幾乎都為了別人在活,現在她好不容易清閒下來,可不想再自找麻煩;況且生過孩子當了媽以後,還不成了黃臉婆、歐巴桑。這些想法漸漸從她社交圈裡的朋友口中滲到她的腦子裡,很難一手揮除。

自從嫁給蔡董以後,阮甜的朋友圈有了巨大的轉變,除了雪莉之外,以往歌舞廳的朋友很快就淡出了她的生活圈,連一個月至少通一次電話的金桃,也因為彼此離得太遠,又都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圈而斷了聯繫。和小靖做了朋友以後,她更覺得一個人在家無聊透了,因為寂寞好不容易找到了渲洩的出口,於是很快就養成了和朋友逛街買東西、參加宴會、跑高級飯館吃飯,或偶爾插花打打牌的習慣。起初朋友三缺一找她,她還不太願意,後來每天不摸個幾圈睡不著,像菸癮似的。

這樣的日子又匆忽地過了兩三年,蔡董不放心妻子每趟出門都叫出租車,早就想請個司機供她差遣,然而阮甜一直說不用,況且家裡再多出一個陌生人她也不習慣。

蔡家府邸原也請了不少佣人,可自從那起意外之後,蔡董辭退了大部分的僕佣,只留下跟了他許多年的司機老劉、園丁老王、打理內外張羅三餐的阿惠,以及外面雇的洗衣婦和負責清潔工作的阿嫂。老劉和老王都是有家室的人,白天上班,傍晚沒事就回去了。蔡董失去至親以來,變得非常體恤底下人,晚上出門大多叫車,讓老劉有多點時間陪陪家人。住在府邸內的只有阿惠,她是外地人,嫁了個只知道吃酒賭博,向她伸手拿錢的丈夫,底下沒有孩子,因此很少回去。

最近蔡明雄又跟阮甜提起司機的事,阮甜說不過他,心裡也著實覺得有個司機方便,就答應了。

第二天,蔡董帶了新雇的司機來見阮甜,她瞅了那名司機一眼,覺得他長得有點眼熟,一時也想不起來他像誰,反正就是個司機,她也不怎麼在意,連他姓啥名誰都忘了問。接下來她一直不記得她有個司機,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在劉太太家打牌,夜深大家要散的時候,她準備打電話叫車,小靖一旁看見了,叫住她說:「阿甜姊姊,不用打電話叫車了,現在這個時候叫車不安全,坐我的車回去吧。我讓司機多繞一點路,省下妳今天的車馬費。」自從和小靖熟識之後,阮甜出門總拉著她一起,小靖也常找她出來玩,二人表面上情同姊妹,暗地裡卻如同在舞台上爭排名似的,較勁得兇。

「咦,妳什麼時候有車的,怎沒告訴我?」

「就剛剛的事,待會上車我再告訴妳。」小靖嫵媚地揚了揚下巴,使了個眼色,回頭朝另一位太太說:「顏太,妳搭不搭我便車呀?」

顏太太滿口道好,小靖一轉身向女主人告辭,她便悄悄拉著阮甜咬耳朵:「阿甜,妳都不曉得,小靖這部新車啊,是裘大剛剛打發人送來的,還給她請了個專屬司機,嘖嘖嘖,真好命──吔,蔡董那麼有錢,妳哪天也叫他給妳請個專屬司機吧!」顏太太的兩隻鼠眼瞇成一條線,笑咪咪的好開心,就像車是送她的一樣。和這些愛說東道西的太太們在一起最大的好處,就是懂得了一些表面話的弦外之音,像欲蓋彌彰的「乾女兒」身分,也只有阮甜傻傻相信過。起初知情時,阮甜還挺瞧不起小靖的,儘管自己是蔡董續弦的妻子,但至少不是個地下情婦。

經顏太太這麼一說,阮甜這才記起自己也有個專屬司機,可又不能現在說出來,有點像是馬後炮。這時小靖從後面過來拍了一下阮甜的肩膀,順勢挽起她的手,嬌笑道:「姊姊啊,妳呆呆的想什麼呢?再不走天就快亮了。」

阮甜轉身向送到門口的劉太太道別,和顏太太一同坐進小靖的車。顏太太屁股還沒坐穩,那張櫻桃小薄嘴就誇張地讚歎起來,摸摸這兒碰碰那兒的,一臉的光華燦爛,惹得小靖愈是得意起來。這一路,阮甜像坐在針尖上似的,聽夠了顏太太的諂媚阿諛,又得配合小靖存心炫耀的喜悅。一回到家,她馬上叫起睡得正熟的丈夫,問起司機的事。

「這麼久了妳才想起他呀!最近我找他來問,才知道妳出門都叫車。他人也老實,每天只在車房裡擦車洗車,妳沒叫他,他也不敢來找妳。我想妳大概不想用他了,才正想要辭退他哩。怎麼啦,這時候突然想起來跟我要司機,不是才剛回來的嗎?又要出去?」

「哎唷,不是啦。我忘了我有個司機嘛。這個阿惠也真是的,天天在家裡走來走去,也不提醒我有個司機用不著叫車,害我在別人面前丟臉。」

蔡明雄聽了笑起來,摟著她肩膀昵聲說:「阿惠只是個下人,妳大小姐要什麼不要什麼她哪裡管得著,又怎麼會害妳在人前丟臉了呢?怎麼了,又是誰那麼大膽子惹妳生氣?」

阮甜撇著嘴不講話,心裡直想著要怎麼把情勢給扳回來。蔡明雄見她悶悶的,以為她還在生氣,湊嘴去親親她的臉頰脖子,阮甜忽然不耐煩推開他:「哎呀,沒什麼啦。睡吧,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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