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生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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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是農曆年結束後近三星期的碎碎念故事。

  • 雖然香港(還)沒有進入封城狀態,但是政府宣佈中小學生留在家中進行網上學習,不少政府和企業員工亦可以留在家中工作,加上市民減少外出,市面人流大幅減少,即使是午市時段餐廳內用膳人數亦明顯減少,晚飯時段情況更是嚴峻,不少餐廳門可羅雀,因此一些餐廳選擇提早打烊甚至休店避疫,而唯一能夠「免疫」的大概是外送平台以及一些有做外賣的餐廳吧。
飲食業是其中一個重災區,一些餐廳選擇提早關門甚至關店不作生意
  • 反過來說瘟疫也令市內道路及行人路更通暢,平日擠擁不堪的道路和行人路除了上班下班時段較為擠塞外,其餘時段都通行無阻,說不定這個月的空氣污染指數也因為這個月的車流減少而獲得改善。
雖然是星期六的中午,但中上環一帶的車流仍比過往週末明顯減少
傍晚六時多正值下班時間,但車站仍不見人龍候車
中環海濱長廊外的機動遊戲嘉年華,場內遊玩人數寥寥可數。
雖然賽馬仍然進行,但投注站則關閉(可以網上投注)。
  • 如果以農曆年三十(一月二十四日)為起點,今天已是第二十一日沒有回過公司,自己即使是放長假遠遊也未曾試過這麼長時間沒有回去,第一次有種想念公司的感覺(!),特別是這段時間甚少外出聚會,除了家人外便甚少機會與人面對面交談,這時便額外有想與人見面的感覺。
  • 雖然去年已試過在家工作,但今次時段更長算是對這種模式有更多的體會。對我來說在家工作最大的好處便是省卻通勤時間和金錢,而且工作時間也更為彈性,如可以縮短午膳時間早些將工作完成;至於缺點是家裏的工作環境(包括電腦、工作桌等)始終不如公司般適合工作,而且長時間沒法與同事面對面溝通也是個問題,我想如果將來公司推行混合工作模式,如一星期中可以有兩天在家工作的話,我是非常支持的。說到這我的朋友便這樣評價︰如果各大小公司能夠撐得過這場瘟疫,大概之後會有不少公司關閉辦公室而轉用家居工作吧。
  • 「你買到XXX嗎?」繼續成為人們見面時的常見開場白,而XXX的範圍更從疫情開始時的口罩、消毒酒精、洗手液等與防疫直接相關的用品漸漸拓闊至食米、麵、廁紙(各式紙巾)、衛生巾(!)、密實袋… … 天曉得下一樣會「告急」的物品又會是甚麼?
即使有限買令,但貨品仍然是供不應求
  • 上星期家裏廁紙只餘數天存量,於是開始四出搜購,逛了三間超市後我都只看到空空的貨架,當我正考慮要不要買盒裝紙巾頂替一下的時候,數名師奶則在廁紙貨架旁喋喋不休,原來有機靈的師奶剛巧看到貨車在替超市補貨,還隱約看到廁紙的蹤影,她們曾向經理打探但他卻守口如瓶,大概是怕消息散出去後會引來大批市民來搶購,結果平日光明正大發售的東西現在卻成了不能說的秘密,不過這份不確定性仍無阻一眾師奶搜購廁紙的決心並繼續等候,人龍也漸漸增至十多人。在大家翹首盼望之際,送貨員便從貨倉內推出兩大袋合共約20條廁紙出倉,結果廁紙還沒上架眾人己動手掃貨,最終廁紙在超市內生存了不夠五分鐘便被悉數殲滅,十多位師奶們凱旋回歸。(利申︰成功入手兩條廁紙。)
  • 大概由於我所住的區域沒有大型屋村,超市缺貨的問題比起屋村區的略為輕微,從臉書上看到一些住宅區內的超市,其貨架彷如災後餘生般被一掃光
  • 平心而論,除卻口罩、消毒酒精之類防疫用品仍然緊絀外,其他貨品在這星期的貨量已略有增多(不過也只是略略而矣),大概是一些人已經囤積了足夠的貨量令需求減少,而供應鏈也開始加速進行補貨吧。
  • 另一方面,讓我奇怪的是超市的其他食品如罐頭之類的食物倒不見搶購,而新鮮食材(如蔬果之類)也未見短缺。我可以理解由於蔬果的存放期較短所以難以大量囤積,但按道理罐頭也是抗疫食品首選,而且留在家中吃飯也要餸菜吧,為甚麼抗疫時期罐頭倒是乏人問津?
  • 精打細算的媽媽平日多在減價時入貨,故此家裏的主食和用品普遍都有額外存貨,所以我們在這次搶購潮中沒有受到太大影響──至少我們不用在市面上物資最短缺時加入搶購行列。這也讓我想起多年前有位舊同事的分享︰家裏應該有儲備緊急物資的習慣,當中包括糧食(最好還是在不開火煮食的情況下也能進食的乾糧)、清水、電筒、乾電、收音機等。這些習慣或許對台灣、日本等經常經歷天災的人民來說可能是基本常識,但對香港人來說這些應該是非常陌生的概念。雖然今次短缺和由災難引發的物資短缺情況有所不同,但這次搶購潮也突顯出我們平日視為理所當然的便利其實是何其脆弱,我們固然沒法完全防備天災為人類所帶來的威脅,但我們至少可以在家中多作準備,好讓我們能渡過劫難餘生後最艱困的求生日子。
  • 不過最關鍵的口罩短缺問題仍然沒法得到舒緩。近日屈臣氏改為網上訂購,這安排對大部份人來說無疑減省了排隊時間和不便,而店家也可以避免因市民排隊而出現的混亂甚至爭執情況,但這安排也苦了一批不懂得上網的老年人,他們要麼購買天價口罩,要麼便要在買少見少的個體藥房排隊購買口罩。一些較幸運的老人或低下階層可以獲得有心人捐贈的口贈渡日,但在杯水車薪的情況下最終只有少數幸運兒能夠受惠,更多只能重用翻用再使用以圖臉上蓋個口罩買個安心(及避免外人鄙視的目光),我在想政府或醫生們應否宣傳一下如果真的沒有口罩就別戴吧,那些翻用N日的口罩說不定對當事人及身邊的人都帶來更大的風險。
屈臣氏改為網上訂購口罩,中午12時開放預訂,網站一度引來近150萬人次登記,情況應該直迫(如果不是超過)早年訂購iPhone的情形… …
  • 因應口罩短缺,近日消委會夥拍香港大學深圳醫院及其他科研機構,研製了一款可以自行製作的口罩。和正規外科口罩比較,團隊聲稱DIY口罩有近九成的防護效果,可以滿足起居生活時的配戴需要,但團隊亦建議市民出入高危地方(如診所、醫院等)時仍需配戴外科口罩。看到這個製作後我即時想到明天起廚房紙會否又被一掃而空(還是本來已經被掃光了)?但無論如何能夠有多一個應急辦法也勝於重戴口罩吧。
  • 提起口罩有位旅居台灣的朋友分享了一個小故事︰早陣子他妻子到藥店購買口罩,原本她打算買30個口罩(數目是我作的但實際數目不是重點),當店員臉帶難色地將店內最後30個口罩拿出來時,她便感到有點不好意思,在天人交戰一會後她最終向店員表示只要20個就好了。有趣的是若果店員表示店內有40個口罩的話,她卻很可能按原定計劃買30個口罩。理論上兩個情況下她買30個口罩所造成的影響其實都一樣──就是市場上將會少了30個口罩,但是一掃光的後果卻讓她心裏有種難以解釋的內疚,並令她覺得有責任要留下若干口罩給下一位有需要的人。客觀來看這種選擇性的利他行為是不合邏輯的,但人的道德觀從來就不完全是理性的產物,結果在困境之中(即口罩將會售罄這個情況)她更感受到利已與利他兩者之間的激烈拉鋸,而善良的她最終選擇了後者。這些衝突可能是我們平日生活也曾遇到但卻甚少有時間思考的問題,而只有當危機發生時我們才被迫檢視我們心底裏的價值觀,這大概也是災難中的一些另類收穫吧。
  • 上星期散步時走過香港公園,自然也順道拜訪一下園內那座有點不起眼、環境也頗侷促的抗疫紀念碑(或許應該稱為紀念塔)。紀念碑內設有七座當年因為參與2003年SARS抗疫而去世的醫療工作者的銅像,每一尊銅像都是一張掛著微笑的慈祥臉龐,那輕鬆自若的神態彷彿散發出一種從容就義的信念。碑旁的介紹文更是寫得慷慨激昂,字裏行間無不傳遞著「上下一心」、「逆境自強」之類的正能量。雖然明知道這些歌功頌德的紀念碑少不免會隱惡揚善,也記得當時香港其實亦處於水深火熱、民怨沸騰的狀況,而現時香港的社會環境更早已和2003年的情況不可同日而言,但看著當下境內感染人數不斷上升、看著政府一次又一次拒絶封關以杜絶感染人士進入香港、看著政府在物資短缺問題上的束手無策… … 這些都讓我們覺得香港似乎將重蹈2003年疫情大爆發的覆轍。若要說這次有甚麼比較好的地方,恐怕就是新型病毒的殺傷力(似乎)較低,但除此以外我們在各方面的狀況都比2003年的更要惡劣。
有點像火炬的紀念碑委身於狹窄的太極園內以及高聳的商廈之中
紀念碑內為多名殉職的醫護人員設立銅像
雨過後原來是更大的風暴
  • 雖然自己對2003年SARS的記憶不算很深刻,但經過SARS洗禮後香港人對這次疫情的反應遠超當年。當時政府很遲才宣佈停課(這是其中一項災後政府被人詬病的重點),政府及各大企業也沒有推行家中工作(當然當時的科技未能配合故難以實行),香港人的衛生意識也比現在的弱,自然也沒有搶購口罩、洗手液等問題。另外由於疫情率先在香港爆發,並很快出現大規模的社區感染,加上當時來往中港兩地的人數相對較少,所以當時社會並沒有要求封關的呼聲──畢竟封關對防疫的作用不大,於是人們很快便從防疫直接進入抗疫的狀態,而且目標也非常明確是境內受感染的香港人。當時新聞不時報導市民或醫護人員離世的消息,人們既擔心自己受到感染、同時亦替離世者感到難過,整個城市瀰漫著一種悲傷又徬徨的氣氛。最終SARS一疫共有299名香港人過世,更多病患者即使復原但仍要面對因治療而引起的種種後遺症,那數個月的瘟疫歳月更成為很多香港人的夢魘。
  • 反觀這次肺炎的致命率雖然遠低於SARS,但當年慘痛的記憶迅即引起人們對疫情的憂慮甚至是惶恐情緒。疫情爆發後不久香港人很多都戴上口罩及加強消毒工作,結果導致口罩和各種消毒用品短缺。而由於停學和在家工作等安排,市面的蕭條情況也比SARS時更為嚴重。另外一直存在的中港矛盾和資源分配的問題也影響了市民、特別是醫務人員的信心與士氣,在遲遲不封關的情況下,香港人都擔心若果大陸疫情出現大爆發,大量潛在病患可能湧進香港並拖垮本港的醫療體系,而這亦成為市民、醫護人員及政府不停爭論的焦點。當然最嚴重的是經過過往半年的社會抗爭運動,市民對政府的信任度已跌至谷低,政府的防疫工即使出於善意也難以推行(如選擇隔離營地點、進行闢謠工作等),甚至本來應肩負起安定民心這一重責的政府往往成為了動搖民心的源頭(如政府對封關的擠牙膏式回應、林鄭要求官員除口罩的說法等),這些都催生出市民「自我抗疫」的心態,但偏生抗疫卻是全社會的工作,社會上的拉鋸和不信任最終令社會的抗疫行動舉步維艱,結果境內出現越來越多社區感染的案例,某程度林鄭月娥「形容封關已沒有意義」的說法的確沒錯,因為香港已錯失了杜絕社區爆發的黃金期,香港只能從防疫轉變為抗疫。
  • 在朋友群組內大家分享著哪裏可以買到VFE、BFE、PFE都是95%(甚或更高)的優質口罩;臉書上則看到哪裏買到天然消毒液的帖文;論壇上很多人在討論某某空氣清新機的功能如何如何,總之網上網下都是關於各種防疫裝備或物資的討論。只是當我踏出家門在社區隨意走走,便不難看到臉上掛著薄薄皺皺口罩的老翁;藥房外每天都有長長人龍輪候雖非炒價但價錢亦比平日翻了半翻的口罩;偶爾有清潔工人徒手清理垃圾,當中不時夾雜廢棄的口罩,更別提區議員或社福機構每天在努力地向大量基層人士派發最基本的口罩或消毒液… …雖說病毒不分富貴不看身份,但在疫情下低下階層的人仍是承受了不成比例的風險。當我們擔心著口罩的質素時,他們卻可能在煩惱口罩的有無,這個差異充其量只是一個小小的例子說明香港貧富懸殊的狀況。這也讓我想起在台灣媒體報導者的《封城之下「被英雄」的無名者:外賣小哥、網約車司機與志工》一文中,一位大陸快遞小哥提及行內一句廣為流傳的說話︰
「你都他媽的當騎手了,你還在乎個他媽的傳染病?」

其實只要將「騎手」換成「窮人」,大概便可以將香港一眾基層市民統統套用到句子裏吧?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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