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哥
猫哥

走了太远,忘了从哪出发,也不确定终点。

流放:第六十五章

(编辑过)

东南北刚接起电话就听张诚在那边焦急地说:“东南,啥时空?一定要见个面。”

东南北笑着说:“想我了?‘一年’没见了,再不见连阴历年都过了。”

“说正经的,我叫上李明一起,有要事商量,电话里说不方便。”张诚说,“今晚行不?贵州菜,我请,就咱仨。”

“好吧。”东南北说。“下班后咱俩一起走。”

下班后东南北坐在车里等着,很快张诚匆忙过来,一钻进车子就说:“总会计师出事了。”

“进去了?”东南北随口说。

“反正两天没回家了,他打电话跟家里说协助调查。”张诚说,“他老婆打电话跟我妈说的。”

“不是公安抓的?”东南北问。

“应该是纪委,没穿警服。”张诚说,“他老婆说问过单位,正上班时被带走的,现在人在麒麟山。”

“哦,那里有个疗养院。”东南北边说边探头看了下周围,然后启动车子慢慢开到了贵州餐馆。

过了不久,李明赶到,听张诚一说立即紧张起来。

“这可怎么整?”李明说,“大家都出去躲一躲?”

“我说早晚得出事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张诚说,“好在我那钱还没敢花。”

“先别急,当时我们在这儿不是讨论过吗?”东南北说,“先吃饭吧,喝点酒压压惊。”

菜上齐之后,三个人默默地吃着,张诚和李明很快喝完了一瓶米酒。

东南北放下筷子说:“我想总会计师不会是因为这件事被抓的,一定还有其他什么证据确凿的事情,不然在单位问一问就得了,犯不着带走。再说我们这单也没多大,他不是说过要分给个别领导和部门使用,其实属于半公开状态,充其量是小金库性质,违犯内部纪律。”

“他确实那么说过,而且我相信不大会有假。”张诚说,“至于是不是全给单位了这个不确定,毕竟我们帮他多做了一些。”

“我们肯定不怕啊,钱全给了他的,我们手里还有一张盖过他们部门章的空白收据。”李明说着看了东南北一眼,“把总数填上去不就行了?”

“全推到总会头上?不好吧?”张诚说,“现在还没人找我们,证明总会还没说。如果他说了,我们也只能如实交待,肯定瞒不过去啊。”

“张诚说得对,目前总会还没交待,但不知道能撑多久。不过可以先把李明关系撇清,你就说钱都给了无为公司。”东南北说,“张诚也可以完全撇开干系,就说只是牵了线。但是我们都不认识总会,现金是怎么交接的呢?。公司是跑不掉了,要不涉嫌洗钱,要不就是明摆着行贿。”

“公司法人不是你同学吗?”李明问。

“不用管他,他是个人渣。”东南北说,“他知道自己是法人后以公司的名义骗了笔老乡的货款花掉了。后来因为组织卖淫嫖娼被警察抓了,我堂哥找人给他俩放了出来,安排在堂哥车行做保安,谁知他妈逼的偷了我哥和朋友牌桌上的钱跑了,还打了两千多的越洋色情电话。就去我家送过一次大米,还顺走了我两件名牌T恤。我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最好警察把他抓起来。”

“他妈的!这么不够意思。”李明说,“那活该了,他就是我们唯一联系人。”

“公司的帐不都在你那吗?你帮我仔细看看,所有该签字的空白地方都写上他的名字,我签的都抽出来烧掉,但是和民保的协议是我以总经理名义签的,问到这件事你就正常告诉他们。”东南北说,“如果纪委的人找到我要这些东西,我先说都在法人那。”

“好的,北哥放心,我今晚就处理。”李明说。

“找到我怎么说?”张诚说。

“我们是得统一一下口径。”东南北说,“无论他们用什么招,只有不说才能全保住,谁要是说了连自己都得完蛋。”

“囚徒困境。”张诚自言自语说。

“什么?”东南北问。

“博弈论,纳什均衡。”李明说,“就是你刚才说的情况,一种理论模型。举例说如果三个人的团伙因犯罪全被抓,如果每个人只考虑对自己有利的情况而招供就会导致对三个人都最差的结果,如果都不招供,很大可能会因为证据不充分而均获无罪释放。”

“怎么你们俩都知道而我不知道‘囚徒困境’?”东南北皱着眉头说。

李明笑了起来说:“咱们学的专业不一样,看来你的实战经验和理论高度不匹配。”张诚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也没什么实战经验,都是听哥哥和朋友们聊天学的。如果知识分子都把科学理论应用到犯罪实践,那天下要大乱了。”东南北说,“我明天就不去行里了,手提、呼机全关掉,下周就是研究生考试了,可别节外生枝。”

东南北坐在沙发里把最后一本专业书从头慢慢翻到尾后直接扔到地上,拿起笔记,一页一页认真地看着。

“咚咚咚!”忽然想起敲门声,东南北坐着没动。

又响了几下后听到有人说:“东南,是我,万山河。”

东南北站起来打开门一看,万山河拎着两瓶啤酒和两个饭盒站在门前。

“我们都以为你病了。”万山河说。

“病了也不耽误喝酒。”东南北说,“你们?谁?封灵啊?”

“秦弦啊。我们都很久没有见过你了。”万山河说,“你忙啥呢?家怎么都变成这样了?”说着绕过满地的书坐下后把饭盒放在脚边,东南北找了两个塑料袋,把茶几上的空啤酒瓶和垃圾都收了进去。

“你有好事儿了。”万山河说,“你们主任说分行把你提职的申请报到总行了,总行人力资源部要面试你,谁知道到处找不到你。你们主任真是负责,她打电话到总公司找到秦弦,秦弦问我,多亏我来过你家。”

“主任和我说过,没想到这么快。”东南北说,“真是给你添麻烦!来吧,既来之则安之,预祝我顺利考取广州美术学院艺术史研究生。”

“我操!你太有追求了!”万山河说,“必须喝点。”

第二天上午东南北换上行服直接到达总行人力资源部,等了很久,人力资源部一名员工把他带到行长办公层,又等了很久,一个中等身材、微胖、戴着眼镜的男员工过来自我介绍说是牛董的秘书,然后带他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口,敲了两下门,听到里面说“进来”后推开了门,大班台后面坐着赵副行长。

“赵行长好。”东南北打了声招呼。

赵副行长上下打量了一下东南北没说话,然后示意牛董秘书可以离开了。

“你先坐到那边。”赵副行长说着朝门边沙发扬了下头。

东南北一直端坐着,赵副行长打完几通电话后问:“你在深圳还有什么直系亲属吗?”

“没有。”东南北欠了下身说,“我求职表里都填写了家庭成员。”

话音刚落,响起了敲门声,随后牛董秘书推开门让进来两个人后关上门离开。

赵副行长站起来指了一下东南北说:“这是东南北,交给你们了。”

东南北坐在轿车后座上,左右各坐着一个人,表情严肃,随后车子启动起来。

“这是要去哪?我能打个电话吗?”东南北说,没有人应答。

“你们好像不是警察?”东南北说。

“你很快会见到警察的,天天能见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头也没回地说道。

车子开了很久,离开城市又上了山,绕了几圈盘山路后从一个不起眼的大门开了进去,门口站岗的武警对着车敬了个礼。东南北下车后被一个人拉着手臂直接带到了会议室,坐下后,会议桌对面中间的一个男人介绍了下身份后说:“你认识孙大武吗?恒远地产公司的总会计师孙大武。”

“不认识。”东南北说。

“你认识张诚吗?”男人盯着东南北看了一会儿说。

“我有个同事叫张诚,山东老乡。”东南北说。

“张诚供述你于一九九三年五月份作为深圳市无为实业有限公司经理给了他三十九万元人民币现金并委托他转给恒远地产的孙大武,属实吗?”

东南北迷惑地看着问话男人和他左右的两个人没出声。

“属实吗?回话!”男人提高了声音说。

“根本没有这回事儿!”东南北也提高了声音说,“我在那个公司只是挂名经理,因为我同学想让我代表他们谈生意,说他们没文化,形象也不好,我就把身份证给了他,后来他还给我了,再后来他让我去谈一单什么木材生意——”

“别扯这么远!”男人打断东南北说,“问什么答什么。”说完和旁边的人耳语了一下。

“你认识民全保险公司的李明吗?”男人问。

“认识,他帮我们进出口结算客户代办海上运输保险。”东南北说。

“李明供述曾经于一九九三年五月份为无为公司出过一张建筑工程一切险保险单,被保险人和受益人是恒远地产,亲手交给你了,属实吗?”男人问。

“不属实,前面说了我只是挂名,不负责具体业务,也不领工资。”东南北说,“我同学开公司借了我的钱到现在没还,我一直想找他呢,你们知道他在哪吗?”

“你知道拒不供述是要罪加一等的吗?”男人大声说。

“我当然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但是我没做过的事情让我坦白什么?”东南北说,“我是一个大学应届毕业生,家教很严,有很好的工作,有很好的女朋友,很快要升职为部门助理,后天我还要参加全国统一研究生考试。”

“那你更应该早日坦白交待,我们就放你出去。”男人说。

“我不知道要交待什么?你们问点别的问题吧。”东南北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们抓我过来审问是否合法,你们说是纪委的,我也不是党员呐。这算不算非法拘禁?我能打个电话报警吗?让穿制服的过来。”

“好,我让你猖狂!”男人说着站了起来,又弯下腰和旁边的人耳语了一阵扬长而去。

第三天上午,东南北从大门出来后沿着蜿蜒山路往下走,走到一半打到一部返程的出租车直接回到总行办公楼下,取了车开回到分行。许美慧见到东南北后立即把他拉到了洽谈室,关上门就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我说实话。”

“我相信不是你出卖我。”东南北坐下后说。

“怎么可能?”许美慧惊愕地看着东南北说。

“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说的是实话,所以我被放了出来。”东南北说,“所以我认定是赵行嫉妒金素身边的男人,为阻止我升职而栽赃陷害。”

“这样?”许美慧坐下后说,“不不,别那么想,他正好分管纪检和稽核审计,都是工作,刚好被他碰到。”

“他还分管纪检和稽核?除了他纠缠金素,你知道他还和国保的冯处长经常去嫖娼,而且只去发廊吗?你知道他把保险合作公司换成国保自己拿多少回扣吗?你知道他总是和总行同事一起赌博、输了就骂娘还经常赖账吗?”东南北说,“他不只嫉妒我和金素,而且忍受不了我对他的态度。去年年会后聚餐时他满嘴流氓话,几次把手放在你大腿上,我一直厌恶地盯着他看,随后他就呵斥我。我迟早会和他算账,让他生不如死!”

“东南北!”许美慧厉声说了一句,呼吸急促、胸部激烈起伏着。

“我一定要把你助理的职务争取下来。”许美慧说。

“阿美。”东南北说,“别再为我争取任何事,不值得。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记得,但我只能为你添乱。你就让我老老实实地一直呆在你身边做一个普通员工吧。”

“没定罪就是清白的,凭什么不争取?”许美慧说,“这也是对赵行的反击,对不对?”

“不需要你来反击。”东南北说。

“好,先不说反击的事情。”许美慧说,“错过研究生考试的事儿不要放在心上,明年还可以再考嘛,多复习一年更有胜算。”

“你之前说的有道理,从来没听说哪个伟大艺术家是学校培养出来的。”东南北说,“研究生的事情无所谓,我完全可以不读。”

“你先不要乱来就好。”许美慧说。

“我答应你。”东南北说,“明天我就销假,你让我干什么保证做到最好。”

许美慧点点头打量了下东南北说:“吃了苦头没?”

“没有。”东南北说,“他们只是精神上折磨了我一下,也让我认识了法律在权力面前就是玩物。因为什么缘故、凭借哪条法律、履行了什么手续能连续扣押我超过四十八小时?还不允许我给家人打电话,但我向谁申诉能维权?”

“都过去了,平安就好。”许美慧说,“如果你一直介怀,等于他们一直在折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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