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故事及畫畫的人
說故事及畫畫的人

A wife-shaped loneliness waiting for you

Farewell

常常會有這種異端到極致的念頭。可不可以讓我不要再離開了。

今天早上醒來,一種恍然來到2019年底的清晨時光。

那個時候因為剛剛結束了一段感情,嗯,的確是像拔掉蛀牙一樣。用舌尖去摩擦口腔裡的空洞時,似乎還有血腥跟神經牙髓的味道⋯

那時還住在素有南港倫敦的小套房,我睡得不好,每天早上起床眼睛都是瑟瑟的,其實是夜夜入睡的時候眼睛都泡在淚水裏殺青。

你跟我說搬來新店跟你一起住吧⋯⋯

欸欸欸,新店其實沒有比較好好嗎?一樣潮濕,一樣冷。

但是你有除濕機,還有一百條音樂季的毛巾。真的,新店還是一樣冷。但兩個人窩在一起時,冷好像也會分心…

為了停止讓我的淚水淹死自己,再度跳進你敞開的海洋。你擁有非常溫暖的藍色,牛仔襯衫的藍色,上面都會帶有一點點白色纖維的痕跡,像極了平靜的海面上,會反射出來的肌理。尤其是你站在陽光下的時候。

夜晚你睡在客廳時,我在房間裏繼續為海洋填裝我的淚水。有的時候就這樣睡著了,夢裏我躺在海面上,陽光把我的身體曬的透明。身旁有一隻低鳴的鯨魚,一邊往我的身上噴水。有時候我會在夢境的一半醒來,發現自己滿滿的眼淚。低鳴是你的呼聲越來越深沉。又氣又好笑的醒到清晨。你發現我整晚都沒睡,一直來道歉。

我只祈禱自己能不要再哭泣了,曾不斷告訴自己,如果要再把頭髮弄濕,就去游泳吧,不要哭泣。

幾個晚上你探頭進來問我為什麼一直抽鼻水。我都說是因為新店太潮濕了所以我過敏。你買了一大堆除濕劑堆在房間裡想幫我築一座堤防,抵禦潮濕的空氣,但其實氾濫的是我的傷心。

直到有一天你吻了我,我泣不成聲。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泣。還是憂鬱其實才是我的海洋中心。然後新店的小頂加變成了我們的小島,我們每天上上下下七層的樓梯,你也曾經用武裝的方式護衛著不讓其他人靠近我們的島嶼。但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找到離開的方式。


我是多麼多麼希望可以一直跟你這在那座島上。

我在陽台上種滿香草。我們各自去上班的日子週末的時候,我就走路去家樂福把一棵39塊的薄荷換盆、澆水。有的時候我會走到後山去挖土。當我一個人走進山裡時,我就在想著離開你跟我們的島嶼的方式了。

我想去有植物能長出來的地方,我想去有樹枝能延伸出去的地方,有鳥叫的地方,讓我能學會不同的語言的地方。我不想一直住在頂加,固守與你的島嶼,即使我是那麼那麼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日日夜夜思索著離開的方法,我又開始失眠了。你再度被迫離開我們的房間。有時我知道你在客廳,把電視關成靜音在看NBA,然後用自己的帽T塞住我房間的門縫,不讓聲音跟光線吵到我。吃了安眠藥跟鎮定劑的我學會非常安靜的哭泣,我的眼淚就是靜音畫面的水滴,又開始蓄積憂鬱的海洋。這次我擁有完整無缺的黑暗,你也進不來的黑暗。


我沒有想過告別是要很多次的,尤其是我們曾經擁有那麼孤獨卻那麼團結的島嶼。我甚至找不到自己離開的理由,如果有也只是:「我只想到我自己」


那些我們一起鑽進鑽出的巷道,淋雨騎上車的騎樓,你只在黑漆漆的時候才敢抱著太矮的我去聽的Live House,為什麼你不願意承認你也需要我跟你在一起,為什麼你不能跟我一起離開,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可以帶你去任何地方。

如果你知道我們去大港開唱時,我跑去了步道咖啡館籌劃的求婚計畫,在那天你發燒,我們差點上不了火車的路上,我把證書收起來了。你會笑我嗎?還是你可能真的會答應。

去台南的下午,我們被貓困在一家咖啡店裏。

我常常會有這種異端到極致的念頭。可不可以讓我不要再離開了。


好幾次,有事情上台北去,我都克制著自己不去看我的書架的衝動。我把登記證書藏在書裡了,希望你永遠找不到。我希望你真的可以把我忘記,就像我努力要忘記你一樣。


今天早上我醒在嶄新的房子的床上。我爸爸幫我買了一張非常好的床。原本我不要這張床的。我的房間只要一張書桌而已,我想慢慢把屬於你的海洋畫下來,真的,我只能在離的夠遠的距離時,才可以描述那個全景。可是景色裡只會有你跟鯨魚,因為我是離開的畫者。

原本我不要床,因為客廳有一套非常漂亮的沙發,但我還是習慣坐在地板上。以前頂加的那套沙發,布套跟我們穿鬆的愛情一樣。所以當時我想挑一個好一點的沙發,如果有機會能讓你來坐一下。

但今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自己在決定離開你的那一刻,在我挑沙發的時候,在我想描繪海洋的波浪的時候,就已經決定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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