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小猫你好
hi小猫你好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这人间情事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你真漂亮”

想起对于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的一次回忆。

那是我第二次去美国,与我们学校同行的是一些东北的同学。我年纪比他们大一点,加上他们总是咋咋呼呼的,所以一路上我倒也不太爱和他们打交道。

在回程的航班上,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厕所特别的紧俏,偏偏我还灌了自己好几听可乐。我在看到指示灯由红转白的时候,飞速离开座位,冲向在飞机中部的卫生间,没想到还是被人捷足先登了,而且门口还等着两个同行的东北女孩。

我忍着尿意礼貌地对着他们笑了笑,点了点头,想到还得等她们先上厕所,肚子里像揣了块石头。我原想大家就沉默着排队就好,没想到他们热络地和我聊起天来。

聊的内容虽然无聊,但看起来似乎还是一片热闹,干巴巴的笑声像是贴着地在走。不过这样聊天肯定是不能长久,没过多久场子就又冷了下来。作为被搭话的人,我似乎有责任把这个天聊下去,奈何我此时情况特殊,肚子和手脚都发麻,脑内为了控制自己保持清醒空荡得像个红色的大鼓。


“你真漂亮。”其中一个女孩突然愣愣的来了一句。

我正兀自沉浸在无话可说的尴尬当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好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我觉得你真漂亮”那个女孩又重复了一遍,一边说一边低着头,脚在地上左右磨蹭着,“哎呀——”她看起来有点焦急的样子,伸手抓了抓耳边的头发,“就是,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觉得你特别漂亮。”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可是她的语气是那么自然,那么轻松,像是吐露出了一句稀松平常的感悟。

机舱里只有微弱的灯光,但是那一秒我觉得我好像是一个站在聚光灯下面的白色纸壳。我被烤得有些烫,站在灯下的我是半透明的,静止的,我的一切好像不存在,又好像被光照了个彻底。

我一时失语,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或者是迅速的接起这个话头,我似乎有许多选择可以做,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最后只从喉咙眼里抠出来一句谢谢。

指示灯又转白了,卫生间门打开,他们俩高高兴兴地推了我一下,说他们就是来唠唠嗑,没想上厕所,让我先去。我只好又扯出一句谢谢,转身进了门。


卫生间里灯很亮,不像外面那么昏暗,我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镜子里那个女孩。头发又卷又蓬,乱糟糟地散在一个大脸周围,眉毛在我出发前被第一次修眉毛的我自己一刀剃掉了一半,两周过去那里长出了一些刺刺的小毛茬,臊眉耷眼,鼻子又扁又塌,有雀斑,唯一算得上是还不错的嘴唇,因为干燥的空气而起了皮。

我漂亮吗?

我下意识的否定自己,你不漂亮。

但是这是我第一次被人夸漂亮。真诚地。


我不是没被人夸过。打我有记忆以来,我被夸过聪明,懂事,能干,有礼貌,学习好,身体好,结实,但是没人夸过我漂亮。我从小就敏感地察觉,每一次有人跟我说,内在美才是最重要的的时候,他们怜悯的表情和语气其实是在说,你不漂亮。

因为漂亮的孩子一定会被夸漂亮的。

我也真的好想有人夸我漂亮。

我很在乎很在乎漂亮的这个评价。漂亮不同于其他的赞美,那是一种先天的,不费力气的,上天赠予的礼物,我没有,说明我是缺失的,我是不被偏爱的,我得到的都是我争取来的。我想拥有的是一些无条件的爱和包容,而那是漂亮孩子的特权。

哪怕是骗骗我说我很漂亮呢?

我曾经为了漂亮花几个小时用直发板处理我的头发,我苦练化妆技术,我暗地里少吃东西,我一边想变漂亮又害怕被人说你居然想“变”漂亮。那样的语气是高傲的,优越的,不被他人所自知的,是能轻而易举击退我的。


我真的很感谢那两个东北女孩,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被人真诚地夸漂亮,我不知道缘由,或许是万米高空的灯光格外美,或许是可乐能美容,不论如何,我真的很感谢她们。如果是现在的我,我会大大方方地说谢谢,然后真诚地赞美她们。

其实我在收到那句很温暖的“你真漂亮”之后就曾经写过一些东西来记录当时的心情,每次在我为了外貌而焦虑的时候就会翻出来回味当时的感动。可是我今天发现我竟然找不到我写的那篇文章了,仔细想想可能是因为我也很久没有需要再从里面汲取力量的时刻了。

我愿意相信是因为我现在能自己对自己说出这句话了,我真的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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