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8日 水 共和232年雾月蓝雪花日（02.18）

10月21日大早晨，我坐上了北上的火车，向哈尔滨进发。往哈尔滨的一路上，就是各种湛蓝的河流、灰黄的树木，和黑龙江的广阔田野。在火车上能清楚地看到，河流的一些地方已经结了薄冰，我想确实又要进入一个温度梯度了。

坐的火车是Z还是T我已经忘了，反正比K快，不会就到了哈尔滨。下了哈尔滨，又是另一种感觉，明显有一点冬季的感觉了，冻得脑壳和手有点疼。

然而就出现了问题。我到得太早了，旅店不能入住。等着也不是办法，我想了想就坐上地铁，去了著名的三教堂路口，就是东直大街和鞍山街的十字路口。十字路口西角是天主教黑龙江主教座堂，南角是东正教圣母帡幪堂，国内仅有两所有司祭的东正教堂之一，东角是新教的南岗堂。

哈尔滨城是随着中东铁路而建，俄罗斯帝国的远东大城，最开始的时候完全就是典型的俄罗斯帝国城市，中国人数量不占多数，处于从属地位。这个路口就是俄罗斯帝国留下的痕迹。天主教堂是波兰人建的，主保是圣斯坦尼斯拉夫——当然后来几乎完全摧毁了，现存的建筑是新建的；东正教堂长期由乌克兰人占据，是哈尔滨乌克兰人的重要据点；而新教的堂是德意志路德宗的，这些要素摆在一起非常俄罗斯帝国。

圣母帡幪锁着门，去道对面天主教堂了解了一下本地情况，新教的堂也开着，不过我没进。

然后就回宾馆入住了。宾馆很便宜，设施很好，而且地角很好，能看见圣索菲亚。下午就在宾馆里懒，到了暮色降临的时候，起身去了趟士课街教堂，就是圣阿列克谢耶夫堂，最早也是俄罗斯东正教堂，恢复活动之后因为圣斯坦尼斯拉夫已经被毁了，这个就给天主教会用了。上面的标志牌写着弥撒时间，但来的时候大门紧锁没开。

然后回宾馆后就去了圣索菲亚。毕竟这里离圣索菲亚太近。哈尔滨圣索菲亚是我挂念了多少年的地方，我来哈尔滨一为圣母帡幪，二为圣索菲亚。我一直有直觉，圣索菲亚晚上会很美。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夜幕下的圣索菲亚散发着金色的光芒，灿烂庄严，和整个广场同样打灯的附属建筑一配合，让夜幕下的圣索菲亚广场非常美丽，待在这里就不想走。之后几天，我几乎每天都来圣索菲亚。

然后自然就去中央大街一线走了走，顺便也去了松花江边的斯大林公园。中央大街是非常热闹的步行街，人流如织，很有精气神。街上很多老哈尔滨的建筑，非常美观。最难得的是，作为旅游区，这里的物价比较正常。

斯大林公园有座抗洪纪念碑，来之前我不理解，多大的洪水能修个纪念碑。来了就明白了。站在松花江边我有点震惊。松花江水量是真大，非常大。而且松花江水位这么高的干流离市中心居然这么近！没有大规模江防堤坝，伸手就能摸到松花江干流的程度。这种情况很难不发洪水。

10月22日一早就去了士课街，才知道现在改了，每天统一七点钟弥撒。这是我第一次进东正教堂改的天主教堂，布局上很明显是把templon后面的空间直接改成祭坛了。

然后去了圣母帡幪。到了之后才知道圣母帡幪现在不对任何非东正教人士开放，不准外人进入，也也不给拍摄，所以我只在启蒙所坐了几分钟，开始诵经的时候我就离开了。这几分钟的感觉，就是正教在礼仪上确实比较庄严，和以前在网上看到的视频带来的感觉是一样的。因为这里不开放，不拍摄，我只在被告知前拍了两张，就不发了。想看圣母帡幪内部长什么样的，去小红书搜“圣母守护教堂”，有人发过内装。简单描述一下，典型东正教堂布局，内装简约但是漂亮的东正教堂，装饰了一些漂亮的花纹。也是我第一次进入使用中的东正教堂，在现实中见到templon和riza，开了眼界。

得知他们得十一点半到十二点才结束，我就去看了下圣尼古拉堂的遗址——遗址那边还有苏军纪念碑。这个纪念碑非常抽象，我听人说最早是哈尔滨议会在这里修了白军纪念碑，苏军来了后给扬了，修了自己的。省博物馆也在旁边，这座建筑最早是莫斯科商场。省博在搬家去新馆区的过程中，老馆里几乎就没什么东西，所以我就没进。

接着去了安重根义士纪念馆。当年安重根在哈尔滨站击杀了伊藤博文，现在哈尔滨站进站口旁边有个小小的纪念馆。纪念馆里还有安重根击杀伊藤博文的标志，不知道是纪念性的还是原地原址。之后又回了圣母帡幪，站在门外一直等到十二点钟他们结束。和施余正神父简单交流了一会，了解了一点现在的情况。神父人挺好，也很忙。只能说正教现在真的很难，还是要理解他们的处境和各种行为。我对正教是有感情的，希望以后能有转机吧。

下午又来到圣索菲亚，买了票进去看。斑驳褪色的老教堂，我很喜欢这种感觉，甚至觉得后加的圣像很多余。圣所的位置在演奏钢琴——水平很差。在里面待了一会，时间所限，只能不舍地离开了。

然后又往中央大街那边走，浏览了中央大街的各种犹太遗迹。早知道老哈尔滨犹太浓度高，没想到有这么高，中央大街这边到处都是犹太产业的遗址，商铺、医院、俱乐部、学校......一应俱全。

随后前往鞑靼清真寺。很漂亮的清真寺。以前见过的清真寺不是中式传统布局就是阿拉伯风，第一次见到鞑靼风格的清真寺。清真寺很秀气，不够现在没有利用，门是锁着的，里面空空如也。

离开鞑靼清真寺，路过犹太中学，就到了老犹太会堂，这是我第一次进入前犹太会堂。老会堂现在是音乐厅，我去的时候正好赶上里面举办一个比赛，还坐着听了一会。

再往前走，犹太养老院附近，就是新犹太会堂，现在是犹太纪念馆。纪念馆里展品不少，还复原了一些哈尔滨犹太人的生活场景。除了在华犹太纪念惯用的宣传，新会堂还强调犹太人在音乐上的贡献——犹太人在哈尔滨弄了不少音乐团体。哈尔滨的犹太遗迹浓度远比上海高，上海那边大部分犹太人是二战难民，而哈尔滨的犹太人是定居市民。老哈尔滨是远东犹太复国运动的中心，这个地位是上海比不了的。

离开新会堂，去了系列景点中的索斯金故居。索斯金是哈尔滨的犹太富豪，他的故居质量很好，天花板都是木板雕花。故居里的暖气非常足，工作人员也非常热情。

到了傍晚，我才想起来我还没去过圣伊维尔，就去了圣伊维尔。圣伊维尔也是俄罗斯帝国军人出资修建的教堂，白军英雄卡普佩尔将军以前埋葬在这里。到达圣伊维尔的时候正值黄昏，八端十字在夕阳的照耀下闪闪发亮，非常美观。教堂本体在哈尔滨站北广场，路对面是过去教堂的孤儿院。值得一提的是，（至少我去的时候）哈尔滨站南广场被放了一个巨大的国庆灯笼雕塑，拍照效果极差，而在北广场能拍到比较完整的哈尔滨站立面。

晚上去了趟主教座堂。当然现在主保不是圣斯坦尼斯拉夫了，是圣心。主教座堂没有院落，是临街大楼，各种功能都在不同楼层。这是我见过装潢最野蛮的教堂，贴的是印在塑料布上的低分辨率图片，，，

10月23日早晨第一站前往圣母安息堂。哈尔滨文化公园的西门是圣母安息堂的塔楼，走进去直面的就是圣母安息堂。

圣母安息堂是20世纪初中东铁路管理局建的东正教堂，现在已经废弃。早晨走向圣母安息堂，枯黄的藤蔓缠绕着荒废的老教堂，好像把老教堂封印在过去。圣母安息堂安息在晨光里，好像圣母也在此处安息，天地之间一片寂静。站在教堂前能隐约听到不远处普照寺屋檐的铃铛在秋风中叮叮当当地响着，好像在给这座安息已久的老教堂敲钟。

旁边是东正教墓地的遗址，忏悔亭依然还在。整个教堂周围非常清寂，适合在人少的清晨和夜里一个人来附近默祷，在圣殿周围默祷或者在忏悔亭里默祷都不错。我在附近默祷了一会离开了。听说这边可能要修复了，不知道这种难得的古奥清寂的气氛还能存在多久。且来且珍惜吧。

这远东的正教大城，如今几近法灭！站在这里，就想起《耶利米书》和《耶利米哀歌》里的章句。

隔壁就是普照寺和极乐寺。普照寺免费，极乐寺要门票。极乐寺也是东北的大庙了，但我进去走了圈，觉得并不好看，没什么令我印象深刻的建筑。庙里有个铁道兵纪念碑，铁道兵在这里成立。纪念碑下堆满了白菜。

离开极乐寺之后去了哈尔滨清真寺。到了目的地吃了一惊，这清真寺规模真大，而且是我见到的第一座正经阿拉伯风格的清真寺，不是那种只是随便加了一个圆顶凑数的冒牌货。当然没进去，听说里面有个珍宝室，没看到挺遗憾的。清真寺背面卖的牛肉烧麦非常好吃，还便宜，强烈推荐。

离开清真寺，下一步去了著名的新晋网红打卡点——哈药六厂。确实比较壮观，立面有很多花纹和雕塑，还有两座漂亮的金顶钟塔。听说里面装修也不错，但是办公楼当然是不对外开放。当然了，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很多雕塑是比较粗糙的，而且偏远一点的地方是光面，没有做装饰。很多人在这里拍照、直播，但其实这地方是车来车往的大路口，很危险。

中午稍事休息，还是前往皇山公墓。皇山公墓有哈尔滨东正教徒、哈尔滨犹太人的公墓，还有苏军烈士陵园。比较偏远，但并不难走，公汽不少。下车后按照地图导航直走就能到。

犹太人公墓没有门，其实可以随便进。里面种满了松树，有很多刻满希伯来文和俄文的墓碑，其中有几座墓明显是重要人士的坟墓，但我不认识希伯来文，完全看不懂。里面还有一座像犹太会堂的建筑，不知道有没有当会堂用过。

犹太公墓不远处就是东正教公墓。东正教公墓锁着不开放，而且里面有很多埋进去没几年的坟，很明显还在用。不过也不是所有东正教徒都埋在公墓里。公墓墙外有片野坟区，都是些几乎湮没的坟包，其中有几座几近湮没的东正教墓碑。

东正教墓地紧隔壁就是苏军烈士陵园，埋了一百来号苏军。陵园里有一座水兵墓墓碑非常高大，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独特。

看完苏军烈士陵园就回去了。一路上见到了牛群，还见到一些好玩的老建筑。

晚上又去中央大街和圣索菲亚一带转了转，发现秋林的一家店类似于小博物馆，展出了一些老物件。

10月24日早晨，起来后就往松花江铁路桥去了。在得知中东铁路的这座老桥可以走人后，我立即决定走到松花江对岸去。桥很长，桥上的风光很好，但是风很大。对面的新桥是在用的铁路桥，每过一会就过一列火车。江对岸也是铁道公园，还有个铁道兵纪念塔。

到了江对岸，我想坐船回来，但得知船暂停了。只能又走了一遍回来，直接去看中东铁路印象馆。印象馆外观做成哈尔滨站的造型，里面有很多展板，讲述中东铁路的发展史，也顺带讲了一些哈尔滨的城市史。总体而言，可以来看，但不是特别好的博物馆，因为文字内容太多太密集，根本记不住，很鸡肋，不如看书。

出来之后就去哈尔滨博物馆。哈尔滨博物馆还是很让我惊喜的，没想到这座城市博物馆这么大，一整个院子里，很多栋建筑。

主馆里有不少艺术品。有很多近代的老油画，最老的好像是17世纪的还是18世纪的。没什么我这种不了解艺术的人也认识的名家的画，但第一次这么近看真品老油画，看入迷了。我还是喜欢印象派出来之前的老油画，那么精致，印象派和后来的抽象画在我审美里是一种装饰艺术，和这些老油画是不一样的。

此外还有一些家具、雕塑，以及大量苏联和俄罗斯画家的画作。想起刚刚看的老油画，果然还是喜欢那些精致的老油画。还有欧洲金属版画展，看得我很喜欢，就决定下午去版画博物馆看看。

摄影展，我觉得艺术性不高。特别是吕厚民，一大屋子作品，我却感受不到任何艺术感。

院子里还有哈尔滨历史博物馆，不过侧重于哈尔滨本城，阿城女真文化等东西很少。而且不是专门的博物馆建筑，是旧建筑利用改造，一个个小展厅看过去很难受。

另一个馆是中苏友好协会旧址，里面展出的都是和苏联勾兑的各种内容。

下午满心欢喜去版画博物馆，但是居然闭馆！白来一趟，想想就去了东北烈士纪念馆，作为对抗战英雄的纪念。纪念馆里主要就是一些雕塑和事迹展板。

纪念馆是满洲国哈尔滨警察厅的楼，地下是哈尔滨警察厅的展览，我外祖父的父亲是满洲国警官，外祖父的祖父是满洲国的狱警，所以我对这个展览很好奇，想窥探一下祖先上班时候是什么情况。进来之后发现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同时代的平均装修，还有关押拷打受害人的房间。

东北烈士纪念馆隔壁是抗联博物馆。内容与烈士纪念馆极度同质化。

出来之后还去赵一曼纪念碑看了看。

结束博物馆参观，我前往哈尔滨站，准备坐车去香坊，去老哈尔滨和老哈尔滨站看看。这是我第一次坐这么短途的火车，也是我第一次在这种有白牌的小站下。香坊站很雅致，站台上还有植物。

香坊街面不如市内好。车站不远处是霍尔瓦特将军官邸，第一人中东铁路局局长的官邸，俗称白毛将军府，现在是机关单位在用，很破败。

转了会去尚志公园看了看赵尚志的雕塑。尚志公园的人工湖不知道为什么，一滴水都没有。

离开公园想起来香坊也有清真寺，就去看了一下。

10月25日是我在哈尔滨的最后一天。早晨起来，先去看了会白天的圣索菲亚，然后又去中央大街转了会，发现中央大街不少建筑的颜色晚上是看不出来的。白天的中央大街五颜六色。顺便去省美术馆和端街博物馆转了一圈，但是没什么好看的。哈尔滨还有很多博物馆没能去看，但我也没时间去看了。

中午找了个地方弄了点饭吃，坐着充了一下午电。傍晚来到哈尔滨站，登上前往漠河的火车。我为这次旅行做调查的时候才发现，黑龙江很大，而哈尔滨其实在大南头，哈尔滨到漠河的里程和哈尔滨到北京的里程差不多。要前往这次旅行最重要的目的地，要真正深入Deep North了。我在站台上方莫名产生一种使命感，然后登上火车驶入了黑龙江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