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6日 水 共和229年雪月泥灰石日（04.17）

今早去复查，验血没想到验血结果是下午才能拿，抽完血后无事可做，又不能回去，出医院随便走了几步，才发现瞻园就在医院附近，遂进了瞻园。

在瞻园门口，看到对面有一堵影壁，似乎是复刻了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的金田起义浮雕。

学生证免费，遂直接进门。第一进院子里，左右墙是太平天国将领的描金浮雕。抱着打发时间的态度，一个个仔细看过去。我很意外的是石达开的浮雕。传统审美里石达开是好汉一条，我按照对旧时代传统起义画套路的印象，觉得也应该是神情坚毅的好汉形象，然而石达开浮雕我看了好几分钟也没找到脸在哪里，越看越像只蚂蚱。

进去拿了导览册，依导览册所载，本馆镇馆之宝是太平天国马褂一件，另石达开部一块印章。我以前没注意，这次看了才震惊于太平天国服装的设计思路。这么短的马褂袖子那么宽，感觉套到身上肯定像一条筒子一样。第一进展厅里还有一个非常让人迷惑的项目：打军舰小游戏。游戏玩的方法是手放到感应台上方，一握拳头太平天国大炮就开炮。打中大清军舰越多，得分越多。我玩了一局，以40分荣获第一……大约是因为没有别人无聊到玩这个游戏吧。

我并不了解太平天国历史，太平天国史水平也就高中课本水准。我的大体印象就是感觉战争打得不干不脆，太平天国似乎很早就失去了大片领土，就江南那么一疙瘩。然而清军都雨花台扎营了，愣是打南京城打了好几年。太平天国也是的，手握两江精华之地，长期没什么作为。我对太平天国战争的刻板印象也就这么多了。

但我还是挺喜欢太平天国的。主要从审美上。太平天国乱改地名，设置各种奇奇怪怪的官职和爵位，我觉得非常有意思。我要是当了古中国王朝的开国皇帝，也要设置各种好玩的职位名和地名，偏不随前代。比较令我意外的是拜上帝会的主日崇拜看起来非常普通，我还以为会有载歌载舞，各种神秘仪式。然而室内吹喇叭，画面太美不敢想。

不过19世纪中叶东亚大地的蜂起群雄里我最喜欢的第一是捻军，第二是杜文秀。想到捻军队伍浩浩荡荡，骡马人口无数，奔驰在广阔的华北大地上，击溃了蒙古骑兵，就觉得审美感非常高，想想就让人兴奋。一听到“捻子”，我就兴奋起来了。我以后就是精神捻子了。杜文秀要是自称大理苏丹的话就更好玩了。

其实想想，明清易代意味着什么？我没有兴趣键史，但是剃发易服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文化创伤、心理创伤。就算是回民蜂起，也要宣布蓄发正衣冠。现实是现实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我感情上接受不了剃发易服的清帝国和八旗兵。但多少有点精蒙精元。

感情是一个很玄的东西，文化情绪来自于文化背景，道理人人都明白，但是感情总是诚实的。我非常厌恶皇汉主义者，特别是大皇汉主义，但是因为多少年的文化背景和教育背景，我确实强烈地认同自己是一个汉人，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说满洲利亚不说满洲，说满洲感觉自己成了满人，怪怪的。感情是诚实的，不欺骗人，我特别喜欢《海东青》这首歌，但是从来不看MV不看评论区，因为我一看到成队的八旗武士口说满语疾驰而过，就感到一阵恶寒。看南明史时的背痛和在史可法祠前的叹息也不是假的。也许我多少沾点小皇汉主义？小皇汉主义者现在可是珍惜的物种。

但也不对。现在的皇汉都是讲究汉人优先，汉文化教化蛮夷。而我就喜欢各种“蛮夷”，各种伊朗突厥文化和蒙藏文化我都特别喜欢，现在皇汉甚至看到藏文、阿拉伯字母之类写到汉文头上就要跳脚，但我特别喜欢阿拉伯书法和藏文书法。讲历史情绪的话我也对辽金元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感，甚至多少沾点精元。

想想我如此厌恶大清的原因还是因为剃发易服和中前期酷烈的专制统治。多少沾点精元也是因为元代给我留下了艺术水平高、科技文化繁盛的印象，元代的东亚大地上也充满了各种宗教和族群，花花绿绿非常有意思。元代是不是这样我不清楚，但我对元代的刻板印象就是这样的。看来我厌恶大清最大的原因归根结底是因为大清破坏原住民文化，强迫全国整齐划一，而且清装还丑。我本质不是皇汉主义者而是世界帝国爱好者，就喜欢看丰富多样的文化和族群，对于毁灭文化，企图使所有人整齐划一的行为非常不能容忍。

瞻园到底还是一处江南园林。说实话我不喜欢江南园林。过去没来苏南时，看了很多对江南园林的溢美之词，来了后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江南园林首先特别小，就算面积大，内部也被各种回环曲折的走廊堆得很狭窄。这种格局下，我就经常在园林里迷路。植物种类也不行，我确实也非常喜欢绿植，但是把，江南园林的格局觉得把植物本身掩盖掉了，只能看见绿叶，于是看起来各种差别都不大，加上缺少花卉，简直就是一场灾难。江南园林还用大量石头铺陈，园林里到处都是躺在地面的石头和站着的石头，还是那句话，把人和自然隔绝了，好端端的园林变成了石头里面长绿叶，根本看不到多少绿地。欧洲园林和伊斯兰园林，石头虽多，但起码是敞亮的。最糟糕的一点，不知道是因为植物种类，还是园林设计，除非雨天去，要不然明明身在潮湿的苏南，我每次去园林都觉得里面植物干巴巴的，蒙着灰一样。

也许是我没文化没审美，我心目中的美好绿地是以大树为中心的开阔地，然后在开阔绿地里种上花，花墙、花丛还是花海都没关系。不要有太多人造物，弄上些石板路就好了。我最喜欢的绿地是自家的后院，里面种着一棵高大的枣树，每到季节就开一树小白花，果蝇绕着嗡嗡飞，响声震天，场面蔚为壮观。秋季结枣，满树都是，然后我家人又不吃枣，枣就噼里啪啦掉满地，自然腐烂。树下埋葬着家里的第二条狗。我特别喜欢后院的氛围，经常站在树下默祷。

不过瞻园环境不错，内部相对宽广，人流量少，非常静谧，坐在亭子里只听后山一丛丛的鸟鸣。我坐在亭子里，听着鸟鸣，看着瀑布落入碧绿的池塘，想着在瀑布后的岩洞里放一尊露德圣母应该会不错。不过整个园子里我最喜欢的是一处角落小院子里的两根树桩。角落里两根发红的树桩，就非常有意境。

太平天国的几进出来，后面是徐达纪念馆和江宁布政使的馆子。我惊讶于徐达纪念馆这个基本没什么物件的无聊展馆居然有两层楼。我喜欢张士诚，不喜欢朱元璋，谢谢。

下午回来去医院拿结果。其实结果并不严重，我没想到的是我的肝那么不好。想想自己心肝肾的问题全是因为肥胖导致的，也是自作自受啊。

回来路上，在三山街地铁站入站口的商场里蹲厕所时，意外在肮脏的厕所里发现了这么古典的小广告。我好奇，他找人一起挣钱是干什么挣钱啊？联想到厕所间内涂的各种卖春卖药（迷药、成瘾品、壮阳药），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大约是传销。这种肮脏的小商场，感觉是小说布景的绝佳场所。

出厕所时看到了一家龙猫店。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龙猫，简直就是兔子大小的巨型长耳耗子，和我想象的一点不一样。而且挺贵。

用流水账日记总结这荒废了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