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轨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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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学学生

企鹅,音乐与全球化的“同床异梦”

我家小区外面有个市场一直在放歌,音响从早开到晚上,放的都是快节奏的口水歌,理发店广场舞bgm,凤凰传奇的那一类,有时候没有人声,就是咚咚咚的鼓点,从早到晚的鼓点,会穿透墙壁。我说要去投诉他们噪音扰民,我爸说你得出淤泥而不染。


今天正好在看金拱向东,阎云翔那一部分,所以就想到,流行电子音乐就像麦当劳,麦当劳的中国化不就是广场舞、凤凰传奇和坟头蹦迪吗。此刻我隔着“墙壁”“被迫地”听着外面的音乐,这一场景完完全全就是全球化、地方化和人的关系,墙壁的存在扑朔迷离。如果打开手机开始放“我自己的”歌,和外面的音乐“斗琴”呢,也并没有什么压倒性的力量,鼓点还是和整个房子交叉在一起,和手机里的音乐交叉在一起,我既没有“权力”关闭外面的音乐,也维护不了自己耳朵的边界。它就在你旁边跳跃,当然人也可以参与进去一起跳跃。


也许耳朵根本没有什么边界,一切所谓的边界都是身份的边界。如果和上一辈人甚至上上辈人一起去KTV,个人的身份边界就会被不断地挑战,尤其是看到三代人唯一能够一起唱的歌是“一条大河波浪宽”的时候。


我把噪音这事说给胡攀,她发给我一张企鹅被吼的图,图很好玩,所以我想知道企鹅的听力怎么样。事实上企鹅的听觉非常好,很多动物都是,比如蝙蝠,鲸鱼,蜘蛛,仓鼠,还有狗,它们可以听到人的听觉系统无法捕捉到的超低分贝的声音,甚至是超越“分贝”这个人造单位的声音,甚至是超声波,蜘蛛网和雷达之间一定有什么关系。很有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听觉、视觉以及其他知觉器官和它们都不一样,我们的世界自然也不一样,我们传统地以为动物不说话,其实是“自然”并不只有一个,我们却以为自然是一体的。就像是我们生活在一个昏暗的椰壳碗中,自说自话然后听到回声,便以为世界就是这样。


而小孩子相信动物和我们之间一定也存在某种文化的“同声传译”,全世界的童话、神话和许多幻想文学里都有这样的交流,是人类的想象力和人类的认知局限塑造了一种我们共享一个自然共同体的错觉,而事实是,动物不会说人话,人不能像鸟一样飞。工具和技术可以帮助人类跨越许多物理边界,比如发明电灯、飞机和水肺,但仍有许多边界是难以跨越的。人类永远不知道海豚和鲸鱼听到海底声呐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自家的狗听见了什么而乱吠。


我想到知觉系统也可能是塑造我们人类的“身份认同”或者“族群认同”的一个重要力量,边界就在这里,我的耳朵和你的耳朵。当人不想听另一个人说话,或者觉得这些话无关紧要的时候,那些话就成了“耳旁风”,企鹅的语言就是一种“耳旁风”,另一种族群、宗教、社会方言也是“耳旁风”。人类天生被赋予的一切,四肢和五官、性别、族群和语言……是这些塑造了“我们”和“边界”,塑造了椰壳碗。


某种程度上,全球化也不意味着我们共享同一个维度同一个世界,不同的信仰在不同的地狱里各自惩罚他们的“魔鬼”,就像人间的法律因地制宜,葡萄牙人雇佣的玻利瓦尔矿工从地下挖出金子之后,还要花很大功夫给自己赎罪,因为金子并不属于人类。我看不到发出声音的音响到底在哪里,但确实听到了另一个世界的音乐,我和整个地球同床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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