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载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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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哒”~嘤嘤怪+硬妹,一个经不起批评的人。科幻文学硕士,星球大战中文网副站长。关注科技、游戏、艺术、美食、历史等领域。曾服务于多家主流媒体,主持过文化、科技、游戏等栏目。 创作,是要发现和体现属于自己的趣味。 此博客登载本人原创文字和编译内容,未经授权严禁转载。 “伏枥骅骝千里志,经霜乔木百年心。”

欺骗死神

杜甫写“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和“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背后的忧虑完全是孔子式的——“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他有自信在里头,因此才能“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杜甫写“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对衰老和疾病,多少有些无可奈何。疾病可以治愈,衰老不行。古往今来,美人名将,没有谁能逃脱人间白头的命运。

不是因为时间嫉恨青春,而是人类的肉体一直在分子层面进行自我摧毁。随着衰老机制领域不断出现新的研究成果,针对死神的“攻防”也在加速。

只有永生者才能愚弄死神。到那时,人类的定义将被全面重写。

衰老的成因

电影《本杰明·巴顿奇事》讲的是一则“返老还童”的故事。主人公本杰明·巴顿带着人们逆流而上,一览时间长河里的悲欢离合。出生是“老人”,临终是“婴儿”,他最终迷失于难以负荷的记忆里,忘却人生的烦恼,在爱和温暖中再入轮回。

本杰明·巴顿的人生,正是研究“青春复返”的上好样本。

自由基衰老学说认为,人体老化的原因是体内产生了自由基,也就是一种氧化剂。消化食物时,氧分子会在代谢过程中溢出,成为具有破坏性的自由基。

南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生物学教授莱布·芬奇,曾与罗伯特·里克莱夫斯合著《老化:一段自然史》。该书描述自由基属于一种“化学火花”,将分子中的电子和原子拆开,这一过程将产生更多的自由基,进一步削弱其他分子。有人把这一过程称为“生锈”,就像铁器在氧气中生锈,人的细胞也在自由基中“生锈”——人们开始老化,走向衰亡。

另一衰老学说是“端粒说”,伊丽莎白·布莱克本和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同事们发现,高度的压力会破坏端粒。端粒是DNA蛋白复合体,可以保持染色体的完整性。细胞每分裂一次,端粒就会缩短一点。最后,端粒会短到无法含有足够的DNA,细胞也就无法继续复制,生命也就难以延续。

发现“端粒酶”,使布莱克本和卡罗尔·格雷德、杰克·索斯塔克,共同获得了2009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端粒酶设定了端粒衰退的节奏,从而决定了细胞生命与组织健康或衰老的步调。

鉴于人类最长寿者不过122岁,而植物动辄有上千年的寿命,就像庄子说“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有科学团队另辟蹊径,从植物入手,试图找到促成衰老的“凶手”。

中国科学院分子植物科学卓越创新中心的王佳伟团队研究发现,小分子RNA——MIR156,以及基因序列相近的MIR157,是植物幼年态向成年态转变的主要调控因子。

MIR156和MIR157,仿佛植物生命的“计时器”,给植物寿命进行倒计时。二者的含量越高,植物越“年轻”。一旦彻底去除它们,某些植物甚至可以跳过“童年”,在胚胎期就开花。

类似的成果,不断激励科学家寻找人类身上的生命“计时器”。当人们走向衰老、最终面对死亡,也许技术手段而不是本杰明·巴顿那样的“天命”,能令人真正“返老还童”。

当然,生物体也不是简单的分子集合,这一复杂系统具有冗余性和灵活性。衰老是发生在复杂系统中的一系列过程,没有哪项研究能说自己“完全理解衰老”。

抗衰的办法

今年8月,《自然》旗下子刊《Nature Metabolism》发表了一项研究成果,表明衰老者接受反复的血浆置换后,细胞显著而持久地恢复活力。

实验过程相当于“换血大法”,先把实验者的血液进行稀释——注入生理盐水和纯化的白蛋白,再注入年老的实验者体内。

论文的作者之一伊琳娜·M.康伯伊,曾在21世纪初用小鼠做过实验。得出的结论是:当老年小鼠血液中的各种因素进入幼鼠血管,会引起肝脏、肾脏和骨骼肌细胞的老化,导致肝纤维化、肌肉力量下降等各种衰老症状。

不过,根据《Rejuvenation Research》的一项新研究,换血恐怕不是特别靠谱。研究把老年老鼠和幼鼠的血管用手术连接起来,让它们共享三个月的血液循环,结果显示,年纪大的老鼠在寿命方面没有明显的提高;而接触老龄鼠血液的幼鼠,寿命明显缩短。

换血总是简单粗暴但也算有点效果。还有人琢磨治疗性线粒体移植(TMT)疗法。其目标是先建立现成的线粒体生产线,使其可以冷冻、解冻;此外就是血液灌注,外加探索更多适应症领域的线粒体移植疗法。

制药巨头辉瑞近期针对“长寿”领域的一系列投资,也许能令人在“未来延寿产品”消费领域摸到一些头脑。

其投资的项目包括“长寿分子”“mRNA-LNP”“用作自噬激活剂的化合物”“用作线粒体自噬激活剂的化合物”“雷帕霉素与运动的临床试验”“高光谱成像在早期阿尔茨海默病中的应用研究”等等。

硅谷的科技巨头,当然也不会放过延年益寿这门大生意。今年年初,细胞编程公司Altos Labs吸引了数十亿美元的投资,其中包括富豪贝佐斯和投资家尤里·米尔纳的身影。谷歌创始人谢尔盖·布林和拉里·佩奇,已经向创立快十年的公司Calico投入了数十亿美元,寻找抗衰老药物。

虽然抗衰之路百花齐放,但迄今为止,听起来最“普适”的抗衰药物还是二甲双胍。

尼尔·巴梓莱是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医学院衰老研究所的负责人,也是AFAR(美国衰老研究联合会)的科学主任,他“押注”二甲双胍,想去找硅谷富豪的投资。

二甲双胍是一种在1990年代被批准用于治疗糖尿病的药物。流行病学研究表明,该药物可以预防心脏病发作、癌症和阿尔茨海默病等疾病。它也被证明安全性高、副作用很少,而且特别便宜——每片只需6美分。

然而巴梓莱颇感失望。“那些亿万富翁,他们想要登月,他们想要让人们惊叹的科学成就”,二甲双胍听起来不够“雄心壮志”。巴梓莱决定广撒网,他已经和加密货币富翁、沙特阿拉伯王室等搭上了线。

永生之问

欺骗死神的终极手段,是永生。

作家博尔赫斯在短篇小说《永生》里说,除了人类之外,一切生物都能永生,因为它们不知道死亡是什么。

中外神话都有类似的描述。

《搜神后记》有个丁令威的故事,讲的是人变为鸟、修仙永生。“丁令威,本辽东人,学道于灵虚山。后化鹤归辽,集城门华表柱。时有少年,举弓欲射之。鹤乃飞,徘徊空中而言曰:‘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垒垒。’遂高上冲天。”

希腊的提托诺斯(Tithonus),因为衰老,却永远不死,虚弱难忍,于是被神变成了蟋蟀,失去了人的能力和乐趣,但不再受老弱之苦。

如果人一直为人且永生,会怎样呢?博尔赫斯的《永生》,呈现了一幅荒凉脆弱的景象。

主人公跨越时代,寻找永生之城,却意外发现:愚笨如牲畜的穴居人正是永生者,永生之城如迷宫般复杂,四处绝路断壁,令人作呕。他意外和“荷马”相遇,探知了永生者的混沌世界。

在凡夫俗子中间,一切都无法挽回,覆水难收。但在永生者那里,每一个举动和思想都是遥远过去的回声,并将在未来屡屡重复。经过无数镜子的反照,事物的映像永远不会消失。而文明不过是永生者早已放弃的作品。

博尔赫斯的《永生》,也许启发了美国科幻作家小沃尔特·M.米勒。其荣获“雨果奖”桂冠的作品《莱博维茨的赞歌》(1960年),有“20世纪最伟大的科幻小说”之誉,也包含了人类社会的数次轮回。小说中,有一批类似“永生者”的教士隐姓埋名,传递文明的火种,只是这些“永生者”致力于知识的延续,而不是寿命的增长。

但知识、记忆和技术的传递,又何尝不是“永生”的奥义?

死亡和它的隐喻,使人类变得聪明而忧伤。人类会为自己“譬如朝露”的状况感到震惊,每一次举动都可能是最后一次,每一张脸庞都会像梦中所见那样模糊消失。正是在死神的凝视下,孔子才担心“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伟大的人必须争分夺秒,争取一刻烛照史册的辉煌,书写无数个命运拨弄的瞬间。

诗人穆旦晚年的诗《冥想》,朴素而深沉:“而如今突然面对坟墓,我冷眼向过去稍稍四顾,只见它曲折灌溉的悲喜,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这才知道我全部的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也许人类难以欺骗死神,只不过有时掩卷,不情愿地面对:别人的语句,是时间和世纪留下的可怜的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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