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没带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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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哲學思想的核心

中國哲學的發源最早可以推溯到夏商時期,但這個時期的哲學並無典籍可考,或者說只有散亂的不成系統的記述錯落在不同的古籍上,因此後來的學者把這個時期權當作中國哲學萌芽的時期,沒有過多的研究,而把春秋作為哲學在華夏大地上真正結胎的階段。老子便是在這個時候迸發出思想的火花的。

關於老子的事跡已不可考,有傳他活了250歲,做過東周的守藏史,但這些記載或有後人修撰的成分,從而增強老子的神秘性。較為可信的是《史記》與《論語》裡面的記載,當中都提到老子與孔子曾經見過面,而孔子的生平是有明確記載的,他出生於公元前551年,逝世於前479年,因此可以推斷,老子大約生活在公元前五世紀。

關於老子或者說當時的社會迸發出思想狂潮的緣由以及當時的社會背景實況,由於篇幅的原因這裡不多加贅述。老子有趣的地方在於他的思想內涵。

老子的哲學思想上至天道,下到人理,似乎龐縱錯雜,但倘若研習他的著作(或者說與他有關的著作)卻不難發現,他的思想有一條主心骨,是他哲學理念的核心。這個核心便是「道」,而「道」的核心則是「無」。

關於「道」,他是這麼說的: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爲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爲之名曰大」。

這是老子關於「道」的解釋,「寂兮廖兮」,可見其「無」的成分。可以說,「道」即是「無」,「無」即是「道」。

「無」是什麼?是空白,是不著一物,是縹緲,是靜止,是虛空......既然如此,「無」為什麼這麼重要,竟可以成為老子哲學思想的核心?老子是這麼描述「無」之用,「無」的重要性的。他說:

「三十輻,共一毂,當其無,有車之用。埏埴以爲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爲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爲利,無之以爲用。」

彀是車輪中央的空洞區域,用以安裝車軸,倘若沒有這個空洞的部分,車輪便無法轉動;用陶土來製作器具,正是因為這些器物中間有空洞部分,才可以用它們來盛物;房屋也是因為它存在空處,才可容人,讓人居住。這都是在說虛空的作用,「無」之用。而「有」呢?「有」不過是輔助工具,作為可以讓「無」發揮用處的利器,僅此而已。

對於「有」與「無」的關係,他認為:

「天地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即是說,「無」便是天地萬物的本源。世界的所有都是從「無」發展出來的,即「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而前面提到「道」即是「無」,所以,這句話也可以是:「無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他的天道觀念也離不開一個「無」字。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哲學與宗教有著十分模糊的界限,但即便如此,哲學不等於宗教。哲學偏重於理性,所有問題的答案由理性思考得出。而宗教偏重於信仰,用信仰來回答人生的重要問題,即讓人對上帝、神的存在抱持一種信仰。可以說所有宗教都有哲學的身影,但不是所有哲學都是宗教。在老子的天道觀念裡,神和上帝是不存在的,是「無」的。在老子的時代,社會上普遍相信「天人同類說」,即天和人一樣有意志,有喜怒哀樂,且能作威作福。但老子不這麼認為,他不認為有天神的存在。證據是什麼?在當時天災人禍頻發,萬物相爭相殺,民不聊生。倘若天是有意志的,憑何不加以阻止?所以他說: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他相信神和上帝是不存在的,即便存在也是死物。主宰萬物的不過是一個「道」和「無」。「道」是切切實實存在的,而「道」又是虛無縹緲的,因此不論是「道」,「無道」,還是「有道」,皆可歸之於「無」的範疇。它是主宰萬物的抽象的神。

至於他的政治哲學,則更加離不開「無」字。

關於治國,老子倡導「無為而治」。這裡的「無為而治」不是不治,不是要讓社會陷入一種無人治理的混亂秩序之中,而是讓社會秩序遵循自然的規律。不是不允許統治者的存在,而是要讓統治者採取不幹預的治國理念。遵循自然的規律,那麼混亂亦是秩序,違背自然的原則,則秩序也是混亂。關於「無為」對社會的好處以及「有為」的弊端,他有以下的見解。

「我無爲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其政悶悶,其民醇醇;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他形容治國為「烹小鮮」,即烹小魚,不去掉腸,不去掉鱗,也不多加攪動,多加攪動會使魚易爛,所要做的只是提供一口鍋,往鍋裡加水,起火,任它自生自熟,自鮮自腐,讓民自治自理。

即要讓民自治自理,如何防止其自亂自紊?有人會說用「教化」的手段,讓民具備知識,具備品德,從而擁有自治的能力。然而,本質上講,「教化」亦是一種干預手段,這與老子的的思想相悖,提倡「無為」的老子勢必不會想到要用教育的手段來達致社會的有條不紊。既然如此,不用教育,不加以管制,如何才能防止社會混亂?還是一個「無」字。

這裡便要提到老子的「教化哲學」,他提倡「無名」,提倡「絕聖棄智」,他認為社會混亂,國家不得而治的根源,在於人民擁有知識,一旦擁有知識,便會產生慾望,有了慾望,人就會作亂,所以他說:

「古之爲治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民之難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他的教化手段是「愚民」,讓人民回到「復結繩而用之」的小國寡民的社會。智生,奸詐亦生,所以要「絕聖棄智」。要留意的是,把「愚民」作為一種教化手段似乎十分諷刺,十分矛盾。教化的本質一定是授予知識,而不能是剝奪知識,這裡之所以把「愚民」說成一種教化手段,其重點在於指出「愚民」是一種手段,重點在於手段,而非教化。如果說教化的必然結果就是受教化的人獲得知識,那麼「不教化」是否就意味著人民不能獲得知識?未必,他們仍能從生活經驗中獲得知識,也就是說「不教化」無法達到「愚民」的目的,想要「愚民」一定要有手段。至於採取什麼樣的手段去達到「愚民」的目的,老子則並沒有過多的解釋。或者說「採取手段」又是另一種干預,那麼老子如何才能做到「愚民」的效果,這是一個很值得思考且極其有趣的事,可惜老子並沒有把重點放在這裡。

以上所說皆是老子的社會、政治哲學,難道老子就沒有關於個人的哲學嗎?當然有,哲學的本質就是人理解人、人認識人的理性活動。倘若無關乎個人,則老子的思想不能稱之為一種哲學。老子關於人的哲學便是他的人生哲學,而他的人生哲學毫無例外也在一個「無」字之內。他說: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

做學問在於增加自己的知識,增長自己的見聞,所以說「為學日益」。而為道是心靈道德上的修養,心靈上的修養要做減法,所以說「為道日損」。想要在修身上達到一定的成果,一定要「捨」,捨棄慾望,捨棄爭強好勝心,捨棄嫉妒心,捨棄利益之心,捨棄貪婪,捨棄嗔怒,捨棄癡念,捨棄身上的種種背負,包裝。「有」是一種束縛,「無」是一種放達。堅信這個世界的本質是「無」,那麼就「無以爭為」,他的「不爭主義」又何嘗不是「無」的結果。這正呼應了一千多年後禪宗六祖那句「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細看老子的哲學,不過「無」字而已,「道」字而已。一字便貫穿了他的一生。雖然他的某些思想例如「無名」,「愚民」等未必具備合理性,但像老子這樣不拘於時,素性放達的,古往今來,又有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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