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ter Call Saul》: 道德与自由

(大幅修改了之前的文章, 欢迎各位讨论赐教)

美剧《Breaking Bad》的衍生前传《Better Call Saul》终于落幕。剧集以《Breaking Bad》中的配角Saul Goodman / Jimmy McGill 为主轴，讲述这位乐于游走在刀锋上、与罪犯狼狈为奸的律师，是怎样落得如此下场。他在泥泞的现实中打滚，追逐着每个人都向往的美国梦，无视一切规则，正是代表着现代社会中不择手段、贪得无厌的投机主义者。然而，一直好玩法律游戏的Jimmy，最后终于不再逃避压抑于内心深处的愧疚，承认了自己的罪。

此剧留给观众最大的思考是: 到底何谓道德? 何谓法律? 何谓罪? Jimmy 在最后的自白中，直认自己是Walter White 经营毒品帝国的最大推手，也承认了自己故意用计去伤害他的哥哥Chuck，夺走了他引以为傲的法律事业，最终导致他自杀。然而他的辩护律师却跟他说: 「你哥哥的事根本不是犯罪。」在高举法律、法治的现代社会中，其中一个副作用就是，人们以为只要合法就是合乎道德，就不是犯罪。

但Jimmy 明白，这是他最大的罪过。为了掩埋他的罪疚感，他将自己的过错推诿到哥哥的律师楼HHM的合伙人Howard 的身上，甚至和妻子Kim 合谋想毁坏Howard 的名声，诬蔑他有毒瘾。直至Howard 在他们家中被Jimmy 惹来的毒犯Lalo 杀死，Kim 的罪恶感才涌现，毅然决定离开Jimmy。孤身一人的Jimmy 自此就为自己彻底地缝上Saul Goodman 的皮囊，无视任何道德底线，以法律为工具，尽情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过人的狡黠头脑，过上与罪犯为伍、酒池肉林的奢华生活。

狼和羊的选择

曾经Jimmy 也试过认真勤奋地工作，摆脱其招摇撞骗的小混混生活。他在哥哥的律师楼中，一边做收发员，一边读法律学院考律师资格。之后他为生计而做公设辩护人，挣着些微的薪水，一边屈就在一间美甲沙龙的小后房中做独立执业律师，没资源也没人脉。每天劳碌工作之余，还要照顾因压力而自认为患上电磁波敏感症的Chuck。然而Chuck 一直都是看不起Jimmy，也一再暗中阻止他当HHM 的律师。当Jimmy 发现这个事实时，Chuck 终于撕破面皮，指个性滑头轻浮的Jimmy 做了律师后便是「拿着机关枪的猩猩」。

Jimmy 这时明白到什么兄弟情谊、要互助互爱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Chuck 自始至终扮演着黑白分明的判官角色，认为自己的双眼就是证据，对Jimmy 的个性一早已定了判词，一抓到他的把柄便不惜一切地想令Jimmy 被吊销执照。

忿忿不平的Jimmy 暗下决心，绝不会像自己的父亲那样做善良老实的羊任由宰割。当时的骗子跟他说: “There are wolves and sheep in this world, kid. Figure out which one you're gonna be.” (这个世界上有狼和羊，小子。想清楚你要当哪一种。) Jimmy 再次发挥他的古惑才智，无所不用其极地去对抗Chuck 的自负。

高压管治与放纵的自由主义

Jimmy的本质是善良的，只是在认知到「赢者通吃」的残酷事实时选择了做狼。自以为是的Chuck只顾守卫着他心目中神圣的法律，以「我为你好」的家长式教条去管束Jimmy 这只顽猴。然而，道德洁癖与高压管治是违勃现实，而且无视个体的主体经历，把他们视为一个个要依划一标准而整顿的对象。

在教条式管治的另一端，是过于宽松的纵容。 Kim 的母亲就是例子，年少的Kim 曾在百货公司偷窃被抓，平时待她冷漠的母亲竟在保安面前演了场戏，让她能脱身。事后她还安慰Kim 说:「放心吧，你成功逃脱了」，变相鼓励她日后沉醉在与Jimmy 一起诈骗的快感和成功感之中。当他们间接害死了Howard 后，她悬崖勒马，离开了Jimmy开展新生活。她甚至在Jimmy 被通缉后，勇敢地承担自己的过错，向Howard 的遗孀和政府当局和盘托出当时的诬蔑计划。这个举动也促使Jimmy 不再逃避，在庭上面对真正的自己，也借此修补了和Kim 的关系。

在「上帝已死」的现代社会中，人们似乎失去了道德的依据，转而在体制或反体制中寻觅。只强调合法和法治而不问法制是否合理，只会养成盲从的群众和专制政府。体制终究也是人为的产物，当体制中有失衡或不公，甚至造成制度暴力，社会上自然会出现反作用力，成为人们宣泄对制度不满的出口。但民粹主义与极端自由主义也只会走向道德的崩溃。在日渐壁垒分明、二元对立的社会中，唯有思考才是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