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笔记】鹿城的弑夫寓言凶手从来都不只一个—《杀夫》

最后当人们纷纷要离去，阿罔官总会叹口气，归结的说：「实在是冤孽啊！作阿母的出了事故，她们这一家风水不好，现在女儿又为同样的事情杀人，命中注定，实在是冤孽啊！」

「是啊！真是冤孽啊！」人们也纷纷的说。

1983年获得联合报中篇小说首奖，李昂的作品〈杀夫〉，可想而知在戒严时期必定引发大量的议论。除了「弑夫」这个在传统社会中，被视为以下犯上、逆伦的罪行，以农村社会为背景的内容，更描绘出传统社会中，街头巷谈的八卦风气，如何阻断一个人向外求助的生路，最后终至悲剧。尽管是距今已约40年前的作品，其中的种种情节却依旧讽刺地在现代社会随处可见，同时也让人不禁反思，自己是否不知不觉间，也成为了造就某一场悲剧的共犯。

由联经所出版的这本​​《杀夫》，除了收录得奖作品〈杀夫〉外，也集结了另外八篇短篇小说。总共九篇小说都是以农村社会的女性作为背景，谈论这些因为各种原因不见容于传统价值观的女主角们，及围绕在她们周遭的道听涂说。作为本书的重点，〈杀夫〉由一起杀人案件为基础，延伸出主角林市，如何在丈夫家暴、邻居言语霸凌下被逼入困境，并且在压抑到最后时，展开最激烈的反扑。

长期受暴的加害者杰出的犯罪心理书写

就如同其他评论所说，〈杀夫〉是一本经典的犯罪心理作品，虽然因为时代不同，有些用字显得比较「复古」，但作者细腻的描写技巧，却精准地呈现了林市如何在经历一连串事件的过程中，包含小时候看见妈妈的悲剧、被娘家遗弃、成为性暴力与家暴受害者、遭受邻居言语霸凌等，心理状态不断改变的过程。以人物为主、景物为辅，不论是芦苇、日光，甚至是猪头面线等，出现在小说场景中的事物，也在作者笔下成为烘托气氛的要角。

和〈杀夫〉相比，前面八篇小说虽然各自独立，却又能够从人名看出彼此间的关联，就如同从八个不同的视角，看见这座名为「鹿城」的小村落。不只写出女性在传统价值当中的弱势，贯穿其中几篇的角色「李素」，藉由一篇篇的故事，似乎也呈现出了这些受到压迫的女性，如何讽刺地一步步转身，加入压迫者的行列。

鹿城不乏有人赞赏蔡官持重明理。以为也只有文进士家才会调教出这样知礼明义、辩是非的女儿，但心地较谦厚的人们，却以为蔡官就是为此才落得大半辈子替人洗衣。

然而，却从来没有人计算过，蔡官的是非良心，引发出多少鹿城的家庭纠纷，伤了多少人的心，或什且毁了多少人的清白，造成多少人、事上的绝裂。 —〈蔡官〉

凶手不只一个社会与加害者的共谋

有些人会认为〈杀夫〉是女性主义的作品之一，但姑且不论内容，至少在书名上，当原为「妇人杀夫」中的「妇人」消失、被改成只有「杀夫」，女性的主体性被去除，或许就会大大削弱其说服力。然而。其中的情节却仍是惊世骇俗、发人深省的。尤其是当八卦已成为一群人赖以为生的职业，道听涂说竟然可被接受，甚至是信仰的现今，阅读《杀夫》更让人想起曾经红极一时的饶舌歌曲〈凶手不只一个〉。

追根究底，这一切不论书中的情节，或是现实社会中的种种纷扰，或许都源自于人类最深层的本性，而这一切似乎并不只是台湾传统社会的风气，而是普遍存在于人类心中的原罪。但就如同俗谚说「好奇心会杀死猫」（Curiosity killed the cat），人类可能有一天也将因为这些窥探欲与虚荣心而自取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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