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乡游子的起点,台币3500租下来的顶楼加盖小房

卡在時空縫隙的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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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以上的租屋人生,最让我感到不舒服的两间都是加盖房屋,一间是在台湾的顶楼加盖,一间是在英国的车库加盖…说是最不舒服,又不太公平,因为在那两个空间并不是只有负面的经验,而是当时无法处理完全的饮恨心情,造就了负面之最。人生吧,无奇不有,也无难不有,但内心不舒服却太晚才练习如何表达的懊悔很难。

在英国快三年搬了八次家,在斯洛伐克五年搬了三次家,在台湾自己在外面三年租屋搬了两次,这些都还不算短暂居住在朋友家不到一周,也不算大学四年都住宿舍每年换宿舍的次数。

到了现在已会避免租金太低的地方(遇到纸醉金迷室友的机会相对低),太杂乱的地方(看房的时候都杂乱住进去要怎么生活),室友太年轻的地方(欧洲小孩最爱喝到半夜、找朋友来家里一起发酒疯嗑药),灯光昏暗室友精神状况不稳定的地方(不骗你真的会有变态或神经病…)。

从小自己睡一间房间很多年,刚上大学住进六人宿舍可是一件令人雀跃的新鲜事。相较其中一位室友后来告诉我这么多人同住没有自由的哀怨,我是非常期待可以跟五位室友同住的,但时间快转这些年搬了这么多次家,从前的兴奋期待早被浇熄,到现在已厌倦要跟室友往来分享空间,早就想要搬出去自己一人爽住公寓,只是想起累积多年的家当,搬家更为厌世罢了。

想想这十年以上的租屋人生,最让我感到不舒服的就是其中两间同屋檐下的室友。非常巧的,这两间都是加盖房屋,一间是在台湾的顶楼加盖,一间是在英国的车库加盖。而非常遗憾的,我的样本数不多,在台湾住过两个地方,就在其中一个地方遇到性骚扰。现在的我绝对会直接报警,就算没有证据也要吓死他,当年却只有抱持点不齿的心情离开那户令人失望的人家。或许比起性骚扰本身,我对那户人家失望的心情更为低落吧。

住在那个顶楼加盖的时期,有很多记忆鲜明的事,例如我总是走路不到五分钟就到上班的地方,生活步调很慢到从小不熟悉单车的我马上学会一边骑单车一边撑伞,住处对面的小公园曾经发现尸体所以我从来没进去过,在周遭发现几间当时喜爱的平价美味小吃,还有开始让我意识这噩梦事件的莫拉克台风。

三楼是铁皮屋加盖,有三间房,我是中间那间,靠走廊的墙有一扇小窗,那种老房子里会有的那种装饰用木小窗,窗框大概是有什么花朵绽放图样的。在靠另外两间房的天花板墙角,各有一扇长方形的小气窗。现在的我完全无法想像为何会住进这个房间,没有一扇窗户可以打开直接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但是父母陪我去和住在楼下的房东签约时,吸引我的是一种可以住在远方的家的错觉,而且房东一家都是女生,也只租给女生,这栋房子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直到那个夏天,来了一位房东家的远亲,印象中是位刚成年不久的少年,因为实习的关系需要住半年。从来没有危机意识的我理当认为无所谓,就住吧,谁会在自己亲戚家做坏事。有时候在客厅遇到就顺便问一句「你要吃水果吗?」「要出去喔?」「你吃什么?」,大部分时间没有互动,因为现在的我连他的脸是圆是扁都想不起来。

在莫拉克台风把风雨带来的那几个晚上,下了很大的雨,再前一两周,也有很大的夏天雷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雨声雷声开始穿透铁皮和隔板,吵得我睡不着。有一次似乎觉得还有什么在晃动,又有关门声,但当我被雨声终于吵到清醒后,睁开眼睛却只是一片黑,只有我和我的房间。有时风雨太大,伴随风声,可以透过床边的房间隔板墙,察觉到微微振动。

过了几周,又来一次深夜大雷雨,仿佛前面几波的雨势都是在为这个晚上准备,我很快意识到那波有点熟悉的不寻常振动。还闭着眼睛但是头脑已异常清醒,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在床尾那样有节奏的律动,虽然我的脚在棉被里,但是我感觉到了,是被生物的温度接触到的感觉。于是一个翻身的刹那,眯眼发现隔壁的男室友蹲在我的床尾。

无语又无声。

我应该要做什么?剧场的声音训练里,我了解我的大叫很没力,而习惯一觉到天亮的我,也不相信楼下的房东一家会因为我的叫声惊醒。直接来打一场?我更是想都没想。而且我的身体本身也没有被伤害到,在棉被里僵住身体迟疑一阵子。等到什么动静都没了,我睁开双眼,门没有完全阖上,贴近门的装饰窗也没有完全关上,但我每天在睡前都会把门锁上,把通风的窗户关好。

这真的不是一场梦。

在那个没有智慧型手机的年代,也没有人告诉我遇到眼前的变态我该怎么反应,我传简讯给我的好朋友,告诉她有一个变态室友半夜进来打手枪,我上BBS在个版上写文发泄心慌,到了办公室告诉我的同事和朋友这个晚上发生什么事。

一天之内,历经各种辩论,当天唯一男性朋友Y坚持「女生不应该在家里穿小短裤吸引男生,最后自找麻烦」,其他剧场新女性不这么认为,「没有人有权利干涉我想要穿得舒服自在,骚扰就是于理于法不对的事,不能因为我穿得好看来骚扰我就是我的错」我像是理出一些答案,从一位孤苦无依的女子找到各种可以支持我的力量。

下班后,我告诉房东和她的两位女儿,她们的远亲深夜到我的房间做了什么。非常讶异的,她们只不断强调没有反应是我的问题。

「下次要是再发生,你一定要大叫,这样我们才可以抓到人。光是你现在这样说,我们没办法说什么,也没办法叫他搬走,因为没看到他做了什么。」

「但是他现在还很小,你们不跟他说,他以后长大要是以为在外面就是可以这样骚扰女生怎么办?」

「…」

「那我要搬出去了。」

「好吧,虽然这样很临时,一般都要一个月前说,但是押金没关系,我们会退给你。」

「要是可以的话,最好还是跟他说吧,他住在这里,你们也都是女生诶。」

「…」

她们对于被我要求去和男室友谈觉得相当困扰,不愿采取任何动作。黑夜来了,Y和一位女性朋友一起来到我房间陪我度过第一个不安的夜晚,聊东聊西话题总是不脱离昨夜,一人一语大声说给隔壁室友听,他的行为是多么让人觉得不舒服,就算有人做出引诱撩拨的行为,也不代表允许他这样!

仿佛一场台面下的正义反扑正在进行。

但Y的论点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虽然我不是这一派的,但想到这可能是多数男性的想法,突然加深不安。当然我爱穿什么是我的自由,可是要是这个自由像花粉一样自然会招蜂引蝶,我要怎么摆脱他们,找到明白那一条界线的绅士室友?

我没有答案,我不想再和男生合租了。

后来我们三人分别躺在床上和地上睡去。第二天开始,换另一位朋友骑机车载我找遍市区租屋广告常用的公告栏,看了好几间房。噢那时候还不像现在,实体的社区公告还是非常好用,很快在一周内和新的房东夫妇签好合约,由同事开车载满我所有的家当,我风尘仆仆骑淑女脚踏车引领她开的车一起到新家。

新家门口小院子的花,转身离开后换个心情,发现更美的事物在等我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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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在時空縫隙的虫台灣人不在台灣,喜愛旅行、編織、藝文、烹飪、園藝、健行、攀岩,對一些舊東西情有獨鍾,用文字寫出生活與過去連結的樣子。 Medium: 線人工作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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