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話與好話

據野史記載，中亞古國花剌子模有個君主很有性格。出征的軍隊經常要對君王進行戰況的匯報，但是這位君王很有特點，凡是給君王帶來好消息的信使，就會得到提升，給君王帶來壞消息的人則會被送去餵老虎。於是將帥出征在外，凡麾下將士有功，就派他們給君王送好消息，以使他們得到提升；有罪，則派去送壞消息，也給國王的老虎送去食物。

從這一點看，這個國家最滅掉是遲早的事情了，事實也確實是如此。

這個事情，聽眾聽到了，也只是當作笑料。可是現實偏偏很幽默，這種事情一直有堅定的傳承。話說中國有款重機槍，是仿照蘇聯的重機槍設計的。在設計之初，有位老設計師就指出蘇制重機槍有很多缺點。這時候但凡事情按照正常的思路走，主管這個事情的人，應該問問這位設計師，缺點在哪裡，然後驗證一下，如果屬實，那麼就應該在接下來的設計重避開。如果無關緊要，不聽他的也無妨。

可是事情偏偏不按正常的思路，當時這位設計師就被拉出去批鬥了。當時流行的說法是，打倒他，然後踏上一萬隻腳。有沒有那麼多腳不知道，但是他確實是被下放到農場，每天從事重體力勞動，以“幫助”他認識自己思想的錯誤。

他作為設計師，對於自己的技術領域發表看法，他能有什麼錯誤？

這樣的後果是什麼，也一目了然了。這款重機槍最後設計並製造出來後，軍隊拒絕使用。軍隊寧可從倉庫裡拿出當年封存的老式重機槍分發給士兵，也不願意去用那個所謂的“用最忠誠的思想”設計出來的貨。

本來是個專業領域上的事情，非得先掛上一個思想動態，主管在害怕什麼？其實主管思路非常清晰，就是機槍沒設計好沒關係，底下人的思想一定要控制住。思想是否真的控制住恐怕也難，畢竟人家腦子裡想的什麼你也不知道，那麼就只剩，一定要把言論控制住。

控制言論呢，被控制的人其實也都有好辦法應對，就是你絕對不能有“自己的看法“，你必須得和復讀機一樣，每天先聽一下”上面“是什麼思路，然後要么复讀一下，要么大膽地稍微地發揮一下。當然了，發揮一下也是有風險的，搞不好有牢獄之災。曾經有位農民才氣有點超出普通農民了，他看到一顆樹在左右搖擺，一時嘴癢，說了一句：”也不知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好了，被判了十幾年。嘴太癢了，而且語言文化沒太學好，人家說的是東風壓倒西風，你咋能不知道呢，還自己發揮一個”西風壓倒東風”。

這些個言語機鋒，放在政治領域也就罷了，偏偏還擴大化到各個領域。放在工廠裡，那些設計師不敢有自己的想法，每天先聽聽上面有什麼想法。可是關鍵在於上面要是對於設計有什麼想法，那還要你們幹什麼。

久而久之，普通老百姓也發展出自己的應對策略。那就是誰在位，誰說的是對的。緊跟強權的話語，誰在位聽誰說的，至於對不對，沒人管，反正自己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只要不說出來。

這樣的情況，其實當權者也很煩惱。他們其實只是故意營造神聖的高人一等的身份，自己本身還真不一定有什麼文化。那麼問題來了，老百姓一直在追你的思想，你總不能一直不變吧，否則哪有神秘感呢。於是就形成一個拼命追，一個拼命創造新思想。

可是創造哪有那麼容易，特別是對於強權者，搶東西，殺人這些他們輕車熟路。要創造，那可就真是有點難了。於是只好招一堆文化人，幫自己“創新”一個體系。可是要創新一個體係也沒那麼容易，特別是文化人是最受到思想上的“關照”的，在這個領域，“又紅又專”實在是一個自相矛盾的事情。

那麼對於被“組織上看重”的“又紅又專”的文化人們，就只好磨洋工了。反正磨洋工沒錯，真有什麼“創新”的話，那反而風險很大。

好了，那麼老百姓就只好忍受一些邏輯不通，甚至語法都有待商榷的文字作為思想上的“路燈”了。其實這裡面坑害最深的還是那幫學生，老是要學些新的狗屁不通的理論，因為升學考試有很重要的一門課-政治課。比如考研政治，準備複習研究生考試的學生，思想也接近成熟了，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們至少智商沒有問題，那麼面對一堆邏輯不通的文字，還得費勁去背下來，實屬難熬。

這套把戲，玩了幾千年了。你要看哪個社會更加文明，先看看這套把戲是不是普遍存在的，如果高度統一地存在。那麼，這個社會，能有多遠就躲多遠吧，畢竟你只活一輩子，來世上一遭，總該體驗一些美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