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輕吻,快跑》:人生比電影更讓人驚嘆

海豹妮
·
·
IPFS
·

今年戛納入圍主競賽單元的多部影片都相繼出了資源,比如《燃燒》《幸福的拉扎羅》《盛夏》,比起被眾多影評人稱讚的這幾部,我最喜歡的則是這部講述同性戀情的、來自法國導演克里斯托弗·奧諾雷的《喜歡,輕吻,快跑》。

如果說去年席捲全球的《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是一首屬於青春期少年的夏日戀曲,那麼《喜歡,輕吻,快跑》就是一支頹廢中年的藍色月光奏鳴曲。

這部電影哀傷、憂鬱,卻又處處體現著生命力,閱片量大的小伙伴能夠從中看到許多經典影片的影子,有“愛在三部曲”裡最浪漫的邂逅,有《湖畔的陌生人》身體的契合,有《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中“小布爾喬亞”情節直擊靈魂的對話,也有《平常心》裡的生離死別。

《喜歡,輕吻,快跑》的故事發生在艾滋大爆發的九十年代,35歲的中年作家雅克在異鄉出差時結識了22歲的大學生亞瑟,兩人一夜狂歡,自知患病時日不多的雅克面對著少年亞瑟的熱情,始終退縮不願再次相見,在巴黎與兒子路路、好友馬迪厄相依為命。

直到前男友馬克因為艾滋病去世,摧垮了雅克,讓他卸下心防,逐漸接受了亞瑟,來迎接死亡的到來。

整個片子最打動人的就是雅克和亞瑟細膩的情感歷程。

雅克的人生是孤獨的,他不再對人生抱有任何期待,而亞瑟,鮮活、充滿生命力,會帶走愛人的內衣,會在愛人發燒時與他赤身相擁入眠,甚至還想為了愛人而到巴黎闖蕩一年,甜蜜得像只布列塔尼小兔子。

來出差的青年作家,愛讀書的年輕學生,在異鄉的電影院裡的一次邂逅,開始於情慾。光影變幻的影院、曖昧的眼波流轉、試探性的對白——

“你進來時我正在考慮要不要出去?”“你是為我留下來的?”

“人生比電影更讓人驚嘆”“人生比電影更蠢而已”

整個片子處在一種藍色的基調中,乾淨、憂傷,像一部塞納河畔的散文詩,二人來到河畔開始互相了解。

最細膩的部分莫過於倆人在即將分別時的不捨與試探,一個想留,一個想卻不敢,像兩個小孩子一樣可愛。

本該只是一場沒有下文的美好邂逅,卻因為雅克的一個電話打破了二人的界限,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從金斯堡、蘭波、到奧登、沃爾特,一連串的同性戀先鋒把亞瑟這個帶有小布爾喬亞情節的文藝青年迷住了。

兩個人也經常靠書信溝通,但始終沒見第二面。

一個是為了愛痴癡等待的青年亞瑟,一個是因為孤獨和絕望放棄愛的中年雅克,一個向前,一個後退,在想要前去找亞瑟的路上,一邊流淚一邊調頭放棄的雅克牽動著觀眾的心。

影片的前半段是兩人愛情的開始,直到雅克前男友馬克的死亡,徹底讓雅克陷入絕望和自殺的陰霾中,獨自去醫院做檢查,和各種人約炮,浴缸裡想起馬克時的痛哭……

亞瑟終於來到巴黎找雅克,他卻因為生病編造謊言不願相見,內心又放不下,傻乎乎地趴在地板上,聽著樓下亞瑟的聲音,悄悄跟著他走上街頭。

你看,即使是那麼悲傷的基調,法國人還是那麼會說情話,會描述這些戀愛中人的微小細節,給他聽音樂、為他跳舞,在生病愛人的床邊說著,只要我脫光抱著你過上三天三夜,你就會退燒。

亞瑟會在雅克耳邊重複著,“你不用假裝自己已經死了來保護你的孤獨”“我對你沒有一般的想法,而是特別的想法。”

這些細小的生活片段和情人間的絮語,是讓雅克重拾生命力的閃光點。

雅克和亞瑟的關係,從若即若離到坦誠相待,循序漸進的發展都有依可循。

當倆人依靠電話交流時,雅克告訴亞瑟幾種類型,惠特曼是人盡可夫,錯金發男是人心中幻想的存在,凡德爾公園是對於他人有缺陷,但對於自己是完美。當時,雅克說亞瑟是自己的惠特曼。

然而,影片結尾雅克打完亞瑟最後一通電話之後,亞瑟坐在電話亭外孤獨地等待。意識到,原來,你是我的凡德爾公園。

除了細膩的對於愛情和生活的描寫,《喜歡,輕吻,快跑》比同類電影最讓人欣喜的是對於“同妻”和HIV的處理。

在《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中,兩位男主角都各自有妻子或女友,她們在電影中被輕描淡寫地帶過,甚至是一種“被隱瞞”的狀態,可是這部影片中,亞瑟向女友坦白了自己的取向和過往經歷, 這種兩個人坦誠相待的“閨蜜感”讓人覺得舒服愉悅。

女性角色也有了自己的話語權,在得知真相後,她的心理狀態是怎樣的被呈現了出來,而不是作為一個背景帶過。

雅克的前妻也是一個瀟灑的女性形象,關心孩子和雅克,甚至在雅克生病時和亞瑟一起在醫院照顧。

《平常心》裡,HIV帶走愛人間的最後一絲希望,到去年戛納主競賽的《一百二十擊》裡,HIV是維權組織對抗的目標,《戴上手套擦淚》裡的HIV已經成為一種人人在等待的“死亡通知單”。

而在這部電影中,HIV的存在感只是一個交代主角命運走向的沉默背景,不渲染死亡和痛苦,讓一切歸於平靜安寧。

電影中有許多迷影情節,愛看法國電影的定是不能錯過,比如雅克和亞瑟相遇的影院裡播放的是《鋼琴課》,

牆上的於佩爾主演的《奧蘭多》舞台劇海報、《霧港水手》以及《男孩遇見女孩》。

這些細節設計充分照顧到了巴黎人文和時代語境,經典海報、90年代迷幻樂、特呂弗墓碑,景觀牽引觀眾注意的同時降低了影片文本帶來的哀傷值,讓觀眾可以把精力放在二人的感情發展而並非帶著一種“同情”、“賣慘”來看同性戀群體。

人生啊,本就是比電影愚蠢的存在,我們哪有可能擁有這樣極致和浪漫的愛情?

當你明知道時日無多,還會不會竭盡全力感受生命帶來的熱情、欣喜與悸動?

如果你的回答是“會”,那麼恭喜,

你擁有了比電影更值得驚嘆的人生。

CC BY-NC-ND 2.0 授權

喜歡我的作品嗎?別忘了給予支持與讚賞,讓我知道在創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續這份熱忱!

海豹妮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硕士,中国国家话剧院宣传,撰稿写影评剧评,关注新闻、影视戏剧、平权、政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