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桌| 推倒像牙塔:畢業前對大學評價體系的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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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k 100-20 人物标本档案
要去英国牛津动物园学习类似“动物园直播对熊猫自我认知的影响”等基础心理熊学的熊。吃竹子考试过程中,被两位熊伙伴叫起来总结熊生,所以带着一张“略显疑惑却保持温柔”的意味深长的正脸。
曾拥有报道熊界黑白故事的记者梦想,可熊界的报纸味道变得越来越奇怪后她开始从社科方向曲线救园。三年多来啃了不少熊猫国的冷僻文学,但可能大学期间最高成就是50米跑进了7秒。
能用“死锅以、得丝妈丝、哈以”与日本熊交流的熊。熊生愿望是“能投出脑海里模拟的球之弧线的现实行动力”。儿时被粗心的管理员大叔关进虎笼里,曾自我认知失调成弱小的虎。
最近严严熊,获得了2019年度的罗德奖学金。
我们对目前大学内的奖学金人设和评价体系有很多怀疑,而严严熊也对此有不少共鸣。这是三个大四熊生在毕业来临之前,集中倾倒一次关于大学教育和个人发展的思考、吐槽。
我们还贴心地在推送中为大家将整期分为了四段(神气叉下熊猫没有的腰),并将每部分音频与核心内容摘录出来,你也可以选择最感兴趣的部分于推送内进行收听或阅读,也希望能帮你大致梳理出谈话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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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min00s-18min17s】
“成绩好”与“水课”背后不合理的课程设置与成绩规则
Highlight:
❶ 成绩好是遵守一些特定的大学学习规则后的体制内奖励,那些不遵守规则或自我学习的学生们在系统内被隐形了,被压抑了。
❷ 大学教学质量参差不齐,学会该怎么选课、如何上课?也是在过渡自学与听讲式学习模式。
❸ 大学的某些课程设置和教学要求落后于社会发展,不切合未来真正需要的能力需求。
涂色刷:你们会如何处理上课时间,包括鸡肋课程?
严严: 我其实还蛮喜欢be intellectually challenged的感觉,所以比较容易从课堂上找到乐趣。有时即使真的没有兴趣,也可以观察老师是怎么讲这门课、怎么思考的,算人间观察吧……
但也要为自己的学习需求多做考虑,如果在上课做自己的事,我建议安排做一些不需要太多认知资源的事情。(比如看小说、编辑公众号,哈哈)
涂色刷:上学期一门通识课的老师要求"做不到上课专注的同学就请退课",坚持了一学期后意外地感觉良好,像是完成了一个挑战。对于大脑而言,“认真听课”会容易达到"intellectually chanllenged"的感觉,而在课堂上做别的事会提高达成难度;同理,完全按自己的方式读大学,不是不行,只是会难一些。
投球手:我大学上过太多水课了,又有宁折不屈的个性。如果大学重来,我会只上好课,并尽早开始用其他时间以做项目的方式自学,强迫自己用新技术来输出,用输出倒逼学习。
但我还是想说,极大受害于大学老师不负责任的教学的人是习惯听讲式学习的高三生们。适应不了就有极其强烈的自我负疚感和对学习能力的怀疑。
涂色刷:每个人最舒适的学习状态应该不太一样,我就不太喜欢在上课时全凭自己、兔搏狮虎的感觉。大学理应承担它的教学和育人责任,但是既然目前老师的授课质量全凭良心,我们只好多自我筹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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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min17s-39min08s】
教育系统的评判体系多大程度上能衡量每个人的真实能力?
如何处理自我评价与外界评价的平衡?
Highlight:
❶ 大学的成绩判定在具体实施中随意性非常大,拿最后的分数来衡量我们日常真正的付出与所得都是虚妄。不要因烂成绩养成失败者心态,也不要因高成绩骗一无所获的自己(加粗)。
❷ 分数和真正的研究素养与创作水平并不完全挂钩,过分专注某些硬性知识甚至有害无益。
❸ 高中语数外的分科设置无法甄别我们真正有天赋的分支学科,要相信一定有一些能力没被粗糙的外部评价衡量到呀。
❸ 在精神上抵抗奖学金系统很难,大胆承认自己需要鼓励,或者争取一些其他渠道的认可能帮助我们走下去。
涂色刷:其实我以前还是挺信任评判体系的,认为自己只要用心投入和呈现就不会和体系有太多分歧。但是我后来发现体系本身就有很严重的问题:考题形式、给分标准、阅卷人、甚至考题历史。但当我向老师表达质疑,遇到的却是回避和忽视。我逐渐明白大学的成绩判定,尤其是文科,随意性其实很大,很多时候拿分数衡量自己一学期的付出都是虚妄的。
但是不信这套坚固的体系,就只好去承担它也不认可我的风险,有时候很难过。但是是否完成了有价值的输入/输出,自己心里是很明白的,所以不要骗自己就好。
严严: 我赞同考很高的分数并不能说明真正的心理学研究素养或是文学创作水平。甚至可以说,如果在课内的硬性知识上花了太多时间,其实是无益的。可我也说不出“教育系统评价体系不重要”这句话,因为我还是把分数看得蛮重的,但我不会为死抠GPA花时间!
觉得体系不合理的时候当然有啊。我比较幸运的一点是大三出国交换,在牛津和斯坦福的评价体系中受到了认可;如果没有这份认可,我觉得我也很难走下去,因为我太需要别人的肯定了。但是只要有了这一丁点肯定,我又可以以自己的方式学习了。
涂色刷:看到严严能很坦诚地说“我太需要别人的肯定了”,我有种松口气的感觉!我太容易怀疑和批判自我,就连"需要别人肯定"这种心态也让我觉得很羞愧。
投球手:是的。还记得我走出抑郁期就是一位朋友不停告诉我,你已经很棒了。自我反省和怀疑实在是光顾的太频繁,而它们会使人止步不前。因此一个外界的积极声音对重新建立新的自我体系很重要。
投球手:严严刚拿了个很主流的奖,但你又是我认识的不那么主流的朋友,名誉很高的社会性认可带给你最大的是什么?
严严: 这份认可对我很重要。在罗德申请中,我斗胆展现了自己一部分复杂的生命叙事,我很感激这种并不雄伟的叙事能得到认可。罗德对申请人的评选过程和国内奖学金不太一样,更关注你的人生哲学、做事动机,不纯以硬性指标阉割真实的人。得奖后,我在做的事情并不会有太多不同,但会更相信内心的声音,特别是我在做看似无望的积累的时候。
涂色刷:我感到现在的大学避讳了更高层次的"价值观输出",那套赤裸裸的评价体系并不能使人心悦诚服。你们觉得,20出头的年轻人需要在价值观层面获得引导吗?
我以前认为所谓的“自由”和“独立”的代价之一就是不要指望有现成的价值观。但是这段时间我觉得这个看法需要修正,比如ASK100里不少受访者的价值观就打动了我。进而想到,如果我信赖向我分享的这个人,那么相比自己花成本去摸爬滚打,听听前人经验的性价比要高很多。
严严: 我倾向于认为价值观是从经验里长出来的!别人的经历和价值观可能决定我去不去尝试一件事,但价值判断最终来源于我的尝试。
我觉得在精神上抵抗奖学金评选体系还蛮难的,得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够平静地面对同龄人那样光鲜的履历表呀!至少我大三还为没评上校级奖学金伤心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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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min08s-61min20s】
一手是象牙塔里的文学,一手是带着泥土的直接经验
Highlight:
❶ 学术性的文学研究容易使专业内的学生感到虚妄和架空,但由此去苛责文学本身是存疑的。文学本身并不一定要背负社会价值,不一定必须要先行于社会实践。
❷ 就专业的社会作用绩效而言,自然科学的学者存在产业转化路径,而文科理论甚至连被证伪的路径都不存在。学习的专业、个人的取向多因素共同决定了,学校内的你与社会的关系。
❸ 我们更理想的师生关系是更关乎人格教育的。希望老师可以主动去除威权,学生也可以自己争取交流。
投球手:我总觉得学术性的文科研究有一种骄傲地自绝于社会的倾向,不知道你们会有类似的感受吗?
涂色刷:对学术本身一直有怀疑,尤其纯粹的人文学科比如文学,太容易使我觉得虚妄。在文学院的三年多,不断听到老师们强调"回到文本"的原教旨式观点,但是文学在学术极度专业化之前,包蕴性还是非常强的。难道文科学者成为技术专家就够了吗?
严严: 一个学文学的朋友说,她读研究生后,受欺骗的感觉很剧烈:乌托邦和现实无法对接。
这让我想起,大一时我问过自己想不想去学文学:我是一个特别需要相信自己做的事情有意义的人,文学对我来说像空中楼阁,看起来精巧美丽,但承力是不够的,我不敢拾级而上。但我的“不敢”和她的失落还有十万八千里远;我狡猾地保持局外人的身份,所以只尝到文学的甜头。
带着泥土的直接经验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涂色刷:不过最近有个朋友关于文学社会价值的看法说服了我,在此引用一下原话:“文学能唤起共情,但是同时最容易被利用,所以我觉得它不能在社会性事件上先行。如果文学于社会事件中先行了,只能说哲学家、实干家都失职了:正义没了,人们用诗性正义安慰自己。”或许我们对文学施以过多的期望,是因为这本身就是个实干家束手束脚的时代。
涂色刷:我个人很困惑于如何在大学里和老师打交道,对目前的师生关系也挺失望。老式的师生关系消亡后,大家心中理想的师生关系是怎么样的呢?
严严: 对于我喜欢的任课老师,我是真的会问很多问题,发邮件、求书单什么的。当然不是每位老师都愿意在学生身上花这么多时间,但我还是受到蛮多帮助的,所以我倾向于认为有些东西是自己可以争取过来的。
投球手:理想的师生关系是双方都主动去魅老师的威权,以人的形象去展示彼此的人格,像“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摇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最好的教学是不消耗学生意志力的行为,最好的老师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涂色刷:我想说的"老式师生"大概是那种民国掌故式的、教授在院系公众号发的"回忆我的老师XXX"里的状态,师长不仅仅是指导课业,还会关心你的人格,目送你成长。太遥远了。
可能是我确实不太清楚我想在文学学术里获得什么,以及我们院的老师普遍比较有距离感,会让本科生下意识觉得"我知道得太少、太懒惰,表现得也太愚蠢。"个人不太喜欢这种权力关系,可是我知道很难克服。"展示彼此的人格"是真的很美好,但是好像仅仅只能用来想象,哈哈。唯一一位让我感受到"人格中散发出温暖"的老师,是在英国交换时的讨论课导师,我觉得国外的高校老师心态上和国内挺不一样,但这不仅是大学的问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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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min20s-84min21s】
既有光明前途又频发抑郁症的我们
Highlight:
❶ 自我暴露我们大学生活中真实的心理状况(听完会觉得大家都惨哦)
❷ 心理健康的社会塑造论:心理健康或许是被创造出的幸运。让我们扩大下心理健康的定义。
❸ 我们能不能在松散的大学社交结构中交到真正要好的朋友?大学里的普通朋友未来还会见面吗?
投球手:你们有在大学里陷入过极度糟糕的状态吗?
严严: 有且持续中。现在回望,最糟糕的状态不是承认自己病了乖乖吃药的时候,而是扛着不知出处的阴暗和暴躁,不明白自己需要帮助,因而做了很多伤害身体的事的时候。
涂色刷:逐渐认清,极度糟糕的时刻不是“渡过此劫,即获解脱”,而是必然会持续性地出现。当然经验丰富之后胆子也会变大,可能这就是“变坚强”了吧,哈哈哈。
投球手:你们有在大学里接触到(或自认为)某个你认为心理非常健康的人吗?你会觉得是什么使ta一直保持了这种状态,而其他人不能?
涂色刷:有。我觉得这是一种“可以被创造出的幸运”:你的价值标准和主流体系完全一致,而且你是一个有欲望也有毅力的人。如果再加上一点,那就是你要很懂向他人展现自己,进而你也应该会擅长社交。
投球手::我完全赞同你的这个标准嗷。
涂色刷:还有低欲望、感受弱的人应该也不会有太多心理问题吧?不在乎、无所谓、没关系,一种漠然的乐观主义。
投球手:这种人曾对我说:“你老是非得要有个什么目的吗?你就不能只做不去想为什么吗?你为什么总是老气横秋?你就不能闲适一点吗?” 我会因为对我感受力和批判精神的指责而自我怀疑。
严严: 看怎么定义心理问题吧!!我觉得“心理健康”很大一部分是由社会建构起来的。比如我们小时候老师会特别喜欢“阳光开朗”的孩子,对内向的小孩就会有点不公平嘛。
按照我的标准的话,我觉得清醒、有自知力、有自洽的价值体系就算心理健康。我有几个人格健全,有信念,但就是不开心的朋友。我觉得他们都挺健康的,只是和环境有些龃龉。
投球手:嗯心理健康的定义可以扩大一下,和大环境不一样、有点不开心的朋友其实也是健康的。希望大家都可以对自己的心理问题多点信心,要不然容易进入“我是不是不太好?”这种搜寻负面答案的问题循环模式。
涂色刷:前几天从论文里发现,最影响大学生就读体验的不是教学状况而是人际交往。但是令人难过的是,我校同学们人际交往的打分是最低的。大学给我们的社交支持少得可怜,不擅长交朋友的人如果运气不好,就会独来独往一直到毕业。然而,谁都需要朋友。八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往往和同班、同系同学打成一片,如今我们的社交结构却松散得过分了。
严严: 我在呆过的两个院都有类似感受,也许是因为相比中学,大学的集体主义弱化、选择也变多了?我也同意,这对不擅长交友的同学比较残酷。
但我感觉通过社团还是可以交到好朋友的!但是因为专业不同,所以常常也只能意念联系/网上邻居……
涂色刷:我大学里的朋友好像都是很随机地交到的,感觉自己给不出什么好的参考意见。但是交到一个好朋友,或者哪怕是明知道很难有后续、但是当时很投入的一次聊天,确实是大学生活里排行前几位的快乐事件。
导致我们难以像中学时那样,随着时间推移而自然收获朋友的另一个原因可能是,共处四年的人看似是在一个平面,但一旦放假/毕业,原有的鸿沟就立刻暴露出来了。所以我想问一个很尖锐的问题:你们觉得自己毕业后和本科期间的同学(指同系的同学,不指自己主动结交的朋友)还会有什么更多的交集和联络吗?
严严: 不会。我甚至觉得同学会这种东西行将消弭……
投球手:我会觉得朋友的自然筛选过程中存在两极分化的马太效应。当你和朋友本质相似时,不管未来各自遇到的事多不同相距多远,但却好像从未分离。而当你和ta本质不同时,哪怕曾有过真心流露或短暂汇聚,未来互相吸引的磁场也会逐渐减弱。但是虽然两颗不同的磁铁注定不会有“更多”的交集,但还是会保留于茫茫宇宙里曾被缘分抛掷到一起的情谊。
涂色刷:最后问个好玩点的问题吧!你们目前最喜欢的学科是哪些?如果重新选一次,还会选现在的专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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