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與commitment之間-我的兩段relationship

阿妍妍妍妍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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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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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像 ONE 這樣的東西。這完全取決於你自己的選擇。

寫在最前面:

我覺得這篇東西有點傻。

我想像新浪潮電影的主角那麼灑脫,坦然面對自己的愛與恨。但真寫出來發表了,我更擔心被人道德譴責,或者被人嘲諷,「怎麼剛分手一個月不到,又談了個新的,還是白男(if Hispanic is counted as white),是不是離開男人活不下去了」。

於是安慰自己,退一萬步講,我才20出頭,說點傻話、做點傻事也是可以被原諒的!

另外請原諒貫穿全文的中英夾雜,這似乎成了直覺,我不知如何只用一種語言準確表達自己。



2021年7月24日,斷斷續續使用tinder一年後,我在上面撈到了個男朋友。

2022年8月11日,和男友一起搭飛機,從上海出發,在哥本哈根告別,我來紐約交換,他到都柏林讀研究所。

2022年8月23日,在一系列drama後,他(以下稱「前男友」)向我提出分手。這完全是我的錯,但為了避免陷入被讀者道德審判的位置,個中細節將被省略。


週年紀念文一拖再拖,成了分手文。

剛分手時可謂雞飛狗跳。那時還沒開學,我在這裡舉目無親,每天不得不逼自己出門社交,否則只會對著空房間大哭;後來狀態混亂到無法面對自己,多次向學校的心理諮詢求助。這是一段我今天都無法笑著談論的灰暗日子。

可是命運和我開了不只一個玩笑。

無法抗衡孤身在異鄉的虛無與孤獨,我又下回了dating app。使用一天后,我戲虐地統計了match/chat/深入了解的概率,並且決定在第三天就和唯一一個繼續聊天的男生(以下稱“Drew”)線下見面(主要是勞動節假期太無聊的原因)。此後的每一天我基本上都是和他一起度過的,他帶我去了他在這座城市的secret spots,我們聊了哲學和數學、宗教和生活,總的相處模式很像話癆的《愛在》三部曲。

認識兩週的時候我就見到了他的家人們,這使我不得不承認這個恐怖的事實:我們成了彼此生活的一部分——我始終感覺我在紐約的生存狀態是懸浮著的,我在這裡沒有根、沒有什麼connection,任何苦樂於我而言都是暫時的;因而當我目前的快樂回憶大多都和他相關,我失去了安全感。剛走出一段親密關係又陰差陽錯進入新的一段,我怎麼能不害怕自我在他人中消解?

下回tinder當天,在長毛象戲虐


他用中文對我說“我愛你”,卻告訴我我不必作出任何回應;就連我們決定一起註銷tinder帳號,他也對我說feel free to hook up as long as you keep yourself clean。縱然我更願意將這段關係視為幻影,我忍不住在他身上尋找前男友的影子。相似的對話在一年前已經發生過一次,只是前男友其實不這麼想。

我發現,前男友和Drew和我,我們對於love和commitment之間關係的理解大相徑庭。然而他倆的邏輯都能自我融貫,而我的價值體系卻是自相矛盾的,可以說,我就是個偽君子。我希望為我的掙扎尋找答案。


在進入正文前,我有必要解釋為何標題和文章中多次出現英文。

直覺告訴我一些字在中英文脈絡中的內涵不同,另外我對戀愛的認知很大程度被sitcom建構。即使現實生活不會像電視劇呈現得那樣,主角轟轟烈烈地說出I love you以推進關係,不可否認commitment都應該是嚴肅的。似乎中文對於「戀愛」一詞的使用相對模糊,可以同時指涉「就是玩玩」和「認真談談」兩種狀態,而我傾向於用dating和relationship加以區分。直接使用英文能更準確地表達我的意思。



三個男人,三種love

在遇到前男友之前,我從未進入過relationship,也不知「愛」為何物;看似高揚性解放大旗,卻羞於承認自己「喜歡」上誰。我想這種缺乏勇氣的懦弱心態大概可以追溯到被校園霸凌的中學時代,那時我吃盡了蕩婦羞辱的苦。今天我還無法擺脫權衡利弊的心態:如果我的付出與回報不成正比,那我會不會太愚蠢了?

總之,愛之於我,正如千邊形之於笛卡兒。笛卡兒可以「領會」千邊形是由一千個邊組成的形狀,卻不能像「想像」三角形一樣直觀在腦海中呈現出千邊形的模樣;我可以「理解」愛作為兩情相悅的自然情感,但不知道愛與被愛究竟是什麼「感受」。


前男友
——love = commitment (also tied to the validity of THE ONE)


前男友給我定義了什麼是“愛”,愛是唯一,love = commitment


我們第一次見面,他就對我說“我愛你”,我被突如其來的告白嚇壞了,在微博小號表達對愛的迷思。當時的我寫下這段話,「『我愛你',這三個字好像一句魔咒,每說一遍都在心中加強一遍這個觀念,我們都是愛的虔誠教徒。睡前說、臨別和重逢說、做愛到高潮時說,到最後我們都不知道說出口的愛與最初的愛是否一樣。愛成了習慣,愛成了肌肉記憶,愛成了生命的一部分,愛對方別無選擇,那還是愛嗎?

我漸漸發現探尋愛的本質毫無意義,轉而相信直覺感知。日記裡記錄下出國前我們的這段對話:我說,我們open relationship吧,但你不能跟一個人睡超過五次//我說,即使我跟別人睡了,也不代表我不愛你/ /我又說,至少此時此刻我是愛你的,我們在一起也是開心的, only perception is real!

那都不是愛,我全都錯了。


我意識到分手後的崩潰像戒毒,我無可救藥地染上了對親密感的癮,我愛上了被絕對化了的愛的幻影。我從對愛的恐懼到對承諾的依戀,以至於最後完全喪失了主動權。我依靠他對我的愛活著,因而當他說他不再愛我,我就好像是墜入了虛無的深淵,痛苦、迷失,那種被愛加以我的獨一無二的光環永遠消失了,連帶著我存在的全部意義。

我的問題在於,永遠被動等待被愛,羞於承認對別人的愛,除非完全確認了對方愛自己。這大概是由於我太愛自己吧!一個極度自私的人,怎麼可能主動將愛託付給別人,賦予他珍惜或蹂躪的權利呢?選擇不愛沒什麼了不起的,選擇去愛才需要勇氣。可惜我明白太晚了。同時,深知我的好友向我指出,不論是我過去的casual date,還是我投入過多的這段relationship,都是一體兩面的,我或享受操縱他人的權力感、或沉迷於被他人的愛主導,本質上我都將自己的價值依賴於人——多麼可笑,這與我自愛的目的相違背,歸根結底是不夠強大的靈魂導致了一系列宿命般的悲劇。我在這段感情中丟掉了主動權,也丟掉了自我。

分手時發的豆瓣,現在看來蠢的可愛


匈牙利叔叔
——just a fling of love, no commitment involved


我怎麼也沒想到,分手後的第二天,我就遇到了第二個說「愛我」的男人。

幾乎哭了一整晚後,我逼自己去大都會博物館散心,扛三腳架的我看到同樣舉相機的匈牙利大叔,便請他給我拍幾張照,當時我並沒有察覺到他的熱情過了頭。直到第二週他約我作他的模特兒、去時代廣場拍照,他用誇張的語調對我說”you are my angel, my muse, my goddess”,用油膩中年男人那套假意肢體接觸,我才認清形勢、趕緊拒絕。如果我還是缺愛沒有安全感的年紀,我可能會稀罕一下這份“愛”,現在我只想快跑。這種不值錢的愛,不要也罷。

我所以為的廉價的愛


DREW
——love >> commitment and there are many ONES, it's all about your choice.


遇見Drew之後,我的「THE ONE理論」有所改觀


在sitcom《how I met your mother》中,主角Ted總是報以「她就是我人生獨一無二的the one」的心態面對每一任date與女友。長期以來,我也相信我的人生中存在著一位真命天子,需要我耐心等待他降臨,這大概是沒什麼戀愛經驗的人們對於愛情的普遍的樸素美好期望罷。

因此當我和前男友first date聊到人生規劃,發現彼此都痛恨國內大環境想run、以及厭惡孩子計劃丁克,我們以為自己遇到了THE ONE,這為日後的爭吵與掙扎埋下了陰影。每每因為他不及時回覆我的消息我發脾氣/他受不了我的情緒我說的“瘋話”會給他留下永久的心理陰影/他討厭用相機給我拍照然後看我不滿意的臉色/他也討厭陪我city walk走很多路/他討厭我對他的利用,我們都好像被困在這個循環中;他說這些矛盾根植於我們天性根本的差異,是無解的問題。換而言之,我和他之間的矛盾永遠存在著,我們長期像朝鮮和韓國一樣處於暫時休戰而非永久和平的狀態,維持休戰狀態取決於他出於愛的對我的“忍受” 。有兩次他不願再「忍受」我,提出分手,可THE ONE的唯一性和lifetime commitment的神聖性讓我依舊堅信,我們的關係值得繼續,也許我應該多反思自己吧。


在和Drew的第一周相處中,我們也聊到了移民和丁克。隨著深入了解,我發現雖然我們的本體論(關於道德絕對主義還是相對主義的立場,對我而言只是哲學家的文字遊戲,他卻把對與錯的絕對性看得很重要)不同,但在實踐層面都得出相似的結論。更讓我驚訝的是,他主動向我分享他的生活/我的情緒得到justified 而不被男權敘事污名化為不理智/雖然我們吵架吵得更兇但是和解後很快move on不會記仇/我們都沉迷於漫步紐約/他並不介意我對他別有所圖,我和前男友的「根本矛盾」在他這邊似乎都不成問題。

但我是分手後不到兩週就遇到的他,未免太巧了吧!這讓我懷疑the one概念的合法性。因為人生目標類似而被我視為the one的前任,他的種種行為未免有PUA(或gaslight,也即“你有很多缺點,但因為我愛你,我願意包容你,並且只有我願意”,潛在地讓我自我貶抑)之嫌,我的老師和摯友曾經提醒過我,當時我並沒有相信,好在現在醒悟還不算太晚。

Love&commitment應當被珍視,但不該被捧上神壇,the one的概念更應當被祛魅與解構。與Drew的相遇讓我相信,世界上本沒有the one,相反有許許多多的the ones。 In other words, it's all about choice, and if this ONE doesn't work, there will always be better ONES. It is worth adjusting in a relationship, but you should never ever get stuck in ONE if heful ma 你 ONE if

動畫短片《an eye for annai》,這張圖可以將我之前對the one的理解視覺化


我的出現也讓他重新相信,他尚未失去真正愛與關心一個人的能力,他的上一段感情是五年前的事了。

我還記得相識半個個多月後的一天晚上,他第一次對我說“我愛你”,用的還是有些蹩腳的中文。我對這突如其來的表白的第一個反應是失語,下意識地說I'm sorry I can't say it back 。畢竟「愛」是嚴肅的,這點不容置疑。他告訴我沒關係,他對我的愛是無條件的,是那種廣泛意義上的、對待家人般的「 want her to thrive 」的美好祝福,而這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

他進一步解釋道,他的愛的具體邏輯是,he wants what I want。也就是說,如果我想要跟他「在一起」(dating 或 relationship),他很開心;即使我不想,他也會盡其所能幫助我;他唯一的要求是我的誠實,如果選擇前者,需要出於真心而非settle down的本意,至少我要快樂。根據我的理解,對他來說love >> commitment,又或者這種commitment是他對我單維度的,我不需要盡相同的義務;his offering is guaranteed, but I should never abuse his generosity.

(我總是覺得這個段落不流暢,因為我所做的工作是翻譯他對我說過的話,甚至我腦海中還可以還原原句的從句結構)



關於commitment,我的答案

前男友問我,說他沒什麼好的,我為什麼願意跟他在一起?我的回答是,他是我「當下所有選擇中最好的一個」(很像萊布尼茲對上帝存在的論證,也即:即使世界不夠完美,但這不足以威脅上帝存在的論斷,因為我們如今所處的世界是所有可能世界中最好的一個)。

Drew也問了我同樣的問題,he said he doesn't deserve me, why I'm willing to be committed to him instead of exploring all types of men in this city, which is an understandable goal when studying abroad?我給了同樣的回答。


但這兩次的commitment有著本質差異。

在上一段感情中,我常常覺得我的主觀慾望與道德的客觀規範相衝突。一方面,我有時會懷疑他不是我最好的選擇,會有種出軌的天然衝動;另一方面,我又敬畏commitment的道德法則。我最後選擇恪守後者,可道德規範無法內化為我的行為傾向(自己對元倫理學了解不多,不知我所說的這種「內化」是否真的可能,以及是否應藉助科技手段幫助實現,而這又引申到科技倫理的範疇),而帶來的結果是我無盡的痛苦與掙扎。因為讓我不出軌的唯一合理解釋便是,前男友是我人生唯一的THE ONE;面對種種不愉快,我只能給自己洗腦,讓自己必須愛他,對其他念頭進行自我道德譴責(可以說,內化的是那種gaslighting而非morality)。

我對Drew就不存在這種掙扎。這恰恰驗證了:解決問題最好的方法不是迎頭趕上,而是不把它當作問題,像禪宗那樣「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我們達成共識:maybe I can find better, but I am happy about where I am and how things are----it is my CHOICE, it is FALLIBLE, but I am willing to shoulder the responsibility of all the possible outcomes.我願意快樂地活在當下,未來的不確定性也正是其魅力所在。


這就是我對於love與commitment的矛盾的解答。



最後的最後。

如果前男友還在看我的matters,你大可以罵我虛偽,hypocrisy is embedded into the human nature。

但時至今日,我終於能夠真心說出,我祝你一切都好。

恩恩怨怨,舊情難續;

世事沉浮,何嘆今昔。

CC BY-NC-ND 2.0 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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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妍妍妍妍妍一个哲学系学生 把我的灵魂写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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