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分類主義：狹隘的民族主義、先進的國際主義以及偽善的新自由主義

文/薯條Fries

前言

民族可以定義為：人類在歷史上形成的有共同語言、共同地理、共同經濟生活以及表現與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質的穩定的共同體。

不過這篇文章的寫作的目的並非是要講明白民族是什麼，而是要梳理我個人對民族主義的的反思，並引發大家的思考： “民族主義在今天的世界中的意義是什麼？”

在國內的階級與階級之間的、國際的國家與國家之間的，都存在著各式各樣的的矛盾和衝突，在這篇文章中，我將試圖將這些不同的矛盾和衝突聯繫起來，梳理並呈現給讀者我個人的有關國族的身份認同觀的建立過程。

主動的軍國主義和被動的護國主義

歷史上常常出現一些將“民族復興”、“民族利益”等民族主義口號作為國家的主要的政治目標的執政者，他們通過煽動民族主義情緒挑起了一個又一個的血腥的慘劇。二戰時，納粹德國政府聲稱為了日耳曼民族的利益，大肆侵略其它國家的領土，並大張旗鼓的血腥的屠殺本國的和他國的猶太人。日本軍國政府聲稱為了日本民族以及日本民族的象徵和精神偶像天皇的利益，大肆的侵略中國，並屠殺了千千萬萬的中國人。

民族之間的衝突就這樣的產生了，為了抵禦外敵入侵，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讓他們不被敵人殘忍的殺害，就必須拿起槍來反擊。護國主義正是這樣的一個在軍國主義的侵略下的產物，它的產生完全是一種必然的現象。假如在這種情況下勸人民“不要搞民族主義”，那麼這不但是不切實際的，實際上自己也站到了人民的對立面上。

被動性質的護國主義實際上是與主動性質的軍國主義在運作的方式上是極其相似的，所有的民族主義意識形態無非就是通過民族口號的方式來實現民族團結的目的。軍國主義通過民族主義口號來團結人民作為獲取侵略的力量的手段。護國主義通過民族主義口號來團結人民作為獲取抵抗侵略的力量的手段。通過觀察歷史上的一切的民族主義的實踐可以發現一個規律，“民族大義”這面大旗對於政權和領袖是非常容易扛起的，而它所能達到的效益是極大的。

我們不妨思考一下，這種主動與被動的民族關係是否存在偽造的可能性？政權是否可以給人民創造一種“我們的民族主義是正當的是因為我們是為了抵抗壓迫和剝削的而必然的產生的被動的民族主義”的錯覺？因為“民族大義”的這面旗幟既容易扛起，又能帶來極大的收益，這是否會讓它成為政權達成其政治目的的一個非常好用的工具？

事實上，歷史上經常發生這樣的事情。納粹德國宣稱猶太人在”暗中企圖控制世界”，並將德國甚至世界上的一切經濟、政治和人道危機全部都歸結歸咎於猶太人的陰謀。當這種陰謀論深入人心後，納粹德國對猶太人的一切打壓和屠殺都變成了正當的，因為他們是在“抵抗來自猶太人的剝削和壓迫”，他們的民族主義是“壓迫下的必然產物”。日本的軍國主義政府也是這麼做的，“大東亞共榮圈”的理論打得就是“反抗西方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的大旗來“解放日本與東亞其他受壓迫的民族”。這面”被動民族主義“的大旗，使日本人民都接受了政府對外宣戰的正當性。

民族與階級

國際主義戰士，諾爾曼·白求恩在他寫的詩《創傷》中這樣寫道：

這種殘忍，這種愚蠢的原因是什麼的？一百萬工人從日本來屠殺、殘害成千上萬的中國人，為什麼日本工人要攻擊他的中國工人兄弟、迫使他們不得不奮起自衛呢？中國人的死對日本工人有好處嗎？沒有，他們怎麼會有所收穫呢？那麼，上帝呀，誰將獲利呢？誰又應該對派日本工人來中國執行這種殺戮使命負責呢？誰將從中牟利？怎麼可能勸說日本工人來攻擊中國工人——他們貧苦生活中的兄弟，痛苦中的同伴啊？一小部分富人，一個人數不多的階層有沒有可能勸說一百萬窮人進攻並試圖毀滅一百萬像他們自己一樣貧窮的人、以便富人更加富有呢？這是一個可怕的想法！他們是如何勸說這些窮人來到中國的？告訴他們真相嗎？沒有，假如他們知道真相，絕對不會來到中國的。這些富人敢告訴工人們他們只是想得到廉價原料、更大的市場和更多的利潤嗎？不，他們只是告訴工人們這場戰爭是為了“種族命運”、是為了“天皇的榮耀”和“國家的榮譽”，是為了他們的“天皇與國家”。荒謬！絕對的荒謬！這樣一場戰爭的代理人一定得像其他犯罪如殺人犯的代理人一樣，必須從可能獲利的人中挑選出來。 8000萬日本工人、貧困的農民和失業的工人會從中獲利嗎？從西班牙侵略墨西哥、英格蘭侵略印度到意大利侵占埃塞俄比亞，在整個侵略戰爭史上，這些所謂的“勝利”國家的工人得到過好處嗎？沒有，他們從來沒有從戰爭中獲得過利益。日本工人從本國的自然資源、黃金、白銀、鐵、煤和油中就獲得利益嗎？很久以前，他們就不再擁有自然資源了。因為，它們是屬於富人、統治階級的，成百上千的礦工們仍生活在貧困之中。那麼，他們又怎麼可能通過武裝掠奪中國的金、銀、鐵、煤和油而獲利呢？難道一個國家的富人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才佔有其他國家的財富？難道他們不一直這樣做嗎？

人是利己的，而當出現一群擁有相似的經濟資源和相同的利益的群體時，就產生了階級。政府是統治階級的代表，通過政府，統治階級得以推行與他們有益的政策和法律。在當今的資本主義占主導的世界裡，資產階級就是統治階級，他們掌握著生產資料，壟斷著社會財富和控制生產活動的權利。新聞媒體和報社是資本家設立的，整個社會的輿論和話語權都掌握在資產階級的手中。

政府既然是資產階級的代表，就要為資產階級尋求最大的利益。政府不但要維持資產階級的統治地位，還要讓勞動者心甘情願的為他們創造剩餘價值。資產階級有兩把利劍，一把是維護統治地位的軍隊和警察，一把是讓人民心甘情願接受統治的意識形態。意識形態包括政治的意識形態、宗教信仰、以及民族主義。

民族主義在多數的情況下都是一種情緒，而不是某一種具體的政治目標。在需要民眾對本國政權對其他國家的侵略和殖民的政策支持的時候，就可以用民族主義的情緒來使人民相信這是一場為了“民族大義”而發起的戰爭。在需要民眾對反對國內的某一個政治團體的時候，就可以用民族主義的情緒來使人民相信這個政治團體是與“民族利益”所矛盾的。而當需要民眾心甘情願的接受得寸進尺的剝削的時候，就可以用民族主義來使群眾相信“加班/低工薪/資本主義市場/血汗工廠在此時對於整個民族的利益而言是必要的”。

當階級矛盾所產生的衝突、暴力四起的時候，當有些民眾開始對剝削感到憤怒時，民族主義永遠都是統治階級最好的工具。民族主義可以用來掩蓋一切的階級矛盾，西方國家為了緩解階級矛盾還需要不斷的妥協，比如建立工會和執行勞動法，也因此，西方的資產階級喪失了許多的利益。但是民族主義國家不需要建立獨立的工會，不需要執行勞動法，因為只需要用民族主義的情緒蓋過這些矛盾就可以了。帶動民族主義情緒的代價在短期內是極低甚至是沒有的，使用民族主義的“性價比”是極高的。

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的反民族主義

由此可見，在今天資本主義占主導的世界裡，民族主義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下，都是與無產者的利益相矛盾的。因此，如果要爭取無產者的利益，那麼就必須要反對民族主義。無產者的反對民族主義的思想被稱作國際主義，強調全世界的無產階級必須站到一起，反對資產階級的統治和剝削。資產者也有反對民族主義的思想，叫做“新自由主義”，主張全世界的自由貿易，並認為在必要時應當採取經濟和軍事的的手段來擴展國際市場。

新自由主義的反對民族主義的形式是對無產者有害無益的，其本質就是現代的殖民主義、帝國主義。前面講到，政府是統治階級利益的代表，在資本主義的前提下就是維護本國資產階級利益的工具。資產階級的階級利益除了類似使用民族主義等手段來轉移階級矛盾以達到維護資產階級法權的部分，還有其他的與資產階級的利益直接相關的要素，例如土地、人力、物力和技術，這些要素可以使資產階級擴大生產規模並從中獲取更多的利益。

“不斷擴大產品銷路的需要，驅使資產階級奔走於全球各地。它必須到處落戶，到處開發，到處建立聯繫。”——馬克思、恩格斯《共產黨宣言》

過去的資產階級獲取這些資源的方法在於直接的侵略和搶掠，而今天的資產階級則更換了一種更加高效的、更加隱蔽的、更不易激起階級矛盾的手段——自由市場和資本主義全球化。例如，一個西方發達國家的資產者想通過廉價勞工來剝削更多的剩餘價值，那麼他就可以將工廠建在不發達的發展中國家。這些發展中國家為了吸引外資以融入全球資本市場，就必須創造一個能容忍“血汗工廠”存在的大環境，比如說極低的工薪以及極高的工時。進入全球的資本主義市場對於本國的資產和官僚資產階級來說是一個可以趁機獲利的機會，他們通過販賣本國的無產者的勞動力來獲取大量的利益，所以這些發展中國家的資產和官僚資產階級實際上是發達國家的資產階級的帝國主義對第三世界國家的剝削的既得利益者。

結論

所謂新自由主義，就是全世界的從帝國主義的剝削的行徑中獲利的資產階級所共同推行的一個看似追求全人類的共同利益的但實際上是為了對無產階級殘忍的剝削的一個極其虛偽的宣言。無產階級所追求的國際主義，是指全世界的無產者團結在一起，意識到“腐蝕工人的精緻的民族主義”（列寧於1914年寫的文章）與他們的階級利益是根本矛盾的，不再聽信資產階級塑造的對其他的民族的偏見的，屬於無產階級的身份認同。

“工人沒有祖國。決不能剝奪他們所沒有的東西。 ”——馬克思、恩格斯《共產黨宣言》

“精緻的民族主義就是這樣一種思想，它在最漂亮和最好聽的藉口下，例如在保護“民族文化”利益、保護“民族自決或獨立”等等藉口下鼓吹無產階級實行分裂。覺悟的工人正用全副力量反擊各種各樣的民族主義，不論是粗暴的、暴力的、黑幫的民族主義，還是鼓吹各民族平等同時又要……按民族分裂工人事業、分裂工人組織、分裂工人運動的最精緻的民族主義。覺悟的工人正在執行馬克思主義者的最近（1913年夏天）一次會議的決議，他們跟各種各樣的民族主義資產價級不同，不但堅持各種民族和各種語言必須有最完全、最一貫、最徹底的平等。而且還堅持各個民族工人必須在各種統一的無產階級組織中融合起來。 ”——列寧《腐蝕工人的精緻的民族主義》

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 Workers of the world, unite!

參考資料：

• 諾爾曼·白求恩，《創傷》， 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reference-books/poems-of-struggle/canada-norman-bethune.htm#2
• 卡爾·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共產黨宣言》 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marx/01.htm
• 弗拉基米爾·列寧，《腐蝕工人的精緻的民族主義》， 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lenin/marxist.org-chinese-lenin-191405.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