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歷史的荒謬感——《滿江紅》

ghostspiral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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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滿江紅》

有人喜歡發文趁熱度,我倒是不太想談最近的電影,熱度這種東西很多時候只是一陣風,風會來也會走,人卻依舊,其實很多人沒讀過讀過《岳飛傳》也基本知道岳飛早年被母親刻字“盡忠報國”(盡沒寫錯,宋史就是這個字,在之後可能隨著評書流傳所改),也可能並不知道岳飛的當兵生涯。但是一討論岳飛他的北伐,就讓很多人感覺到興奮,就像我小時候打開一本本的小人書時的激動。那些評書和故事,那些英雄的傳說,似乎還能在耳邊響起。

可是我是個學歷史不是學故事的,是個比善和美更加偏向真實的思路,我比大多數人都對於歷史抱有同情感,不是因為做的太好,而是事實就是如此荒謬,沒有所謂的戲劇化的劇情,沒有扛過槍的堅定友誼,沒有所謂民眾的反思,更不會有那些對於英雄後代的寬宥和厚待,因為真實的歷史上的確不存在評書故事中應該存在的東西。

真實的歷史線上首先出現的是張俊這個人物,張俊估計很多人沒聽過,其實他和韓世忠、劉錡、岳飛同屬南宋四大中興之將,不過一般人只聽過岳飛,我稍微講下張俊是個什麼樣的人,從宣和到靖康年間,對於他的記錄基本上都是戰爭記錄,不過也就是從靖康年他投奔當時不算主心骨的康王(即趙構,宋高宗)之後就發生了變化,簡化成一句就是他對於政治的理解比對戰爭的理解多得多,1130年他向朝廷推薦岳飛之功,我不能不說這是對於岳飛的提拔和關愛,但是從後續事情發展來看,更多是通過安插強力下屬來掌控權力居多,因為到了岳飛要失事之前,他就似乎突然轉變心意要對付這個曾經的下屬,甚至收買王俊和王貴這兩個岳飛手下來陷害,如果說這份迫害的動機和回報是什麼,那估計死後的海量土地和房租似乎能說明出來一些東西吧。

其次,就算是鐵桿好哥們韓世忠,畢竟在南宋朝廷來看,家族化的軍隊很容易變成軍閥,而藩鎮割據一直又是兩宋幾個敏感點之一,韓世忠在四大將中實力比較薄弱,所以秦檜張俊曾經想要先除掉韓世忠,為此他們曾來找岳飛商議這件事,但是岳飛拒絕這個提議,並且告知了韓世忠。韓害怕所以找到機會見了趙構,在痛苦陳述自己的曾經救駕之功才得以保住了性命。但是當這位好友在面對岳飛被陷害時,除了質問秦檜“莫須有”的事情以外,我似乎看不到這個好兄弟對於岳飛一絲照顧,在岳飛死後他的妻子孩子流放嶺南,也未見到這位昔日好友給與點照顧和同情,這位好朋友也許生動教育朋友似乎該是你該照顧我的利益,但是我不需要關心你的代價。

更加不用說滿朝的大臣和文官,他們如果沒有和岳飛交往過的,就會迫不及待上書控訴岳飛圖謀不軌的罪行,如果他們曾經有過牽連和交往的,就紛紛與岳飛劃清界限,他們比起錦上添花更會落井下石,當岳飛死後妻兒被流放到嶺南時,這些人甚至提出取消對於這些遺屬的口糧供應,用斬草除根的方式要餓死的時候,我覺得我理解“閻王好躲,小鬼難纏”的真實意思,不管他們如何媚上,就連秦檜也許覺得也是看不下去了,就根本沒有答應了此事,這才保住一條命。

最後,即使是普通的南宋百姓,或者臨安的百姓也沒見到什麼留念之情,如同當下各種粉紅和噴子一樣讚頌朝廷,沒有什麼全城哭訴,也沒有什麼人怨憤,這和14年前李綱提出守東京時汴京百姓的歡呼支持完全不同,1142冬天似乎安靜得就像根本不存在一個偉人的去世。沒人現在清楚到底是一杯毒酒,抑或者一尺白布,卻成為一個偉大時代的終結。所以我對歷史從來沒有失望過,因為已經就是那樣失望了,這不是個英雄的時代,人不知道英雄,英雄也不為世人所知,任何華麗的話語到了這種情景也只能是無語凝咽。統治者期望的最好不過岳飛,卻又不想岳飛,他們永遠需要那些為國奉獻之人,卻不願改變什麼,不論是偉大理想還是現實的發展,他們眼中只有所有屬於他們的,而不是別的。而很多歷史學家卻在為岳飛是不是民族英雄的話題打個頭破血流,他們或許討論岳飛,但是似乎滿篇討論都是利益,他們眼中沒有英雄,卻反复宣講民族和國家大義,你可以在一個字裡行間中找不到真實的感情卻充滿無聊的爭論時,也許這也是當下歷史的悲哀。

也許這些灰暗的故紙堆中還有點點星光,“布衣劉允升上述訟飛冤,下棘寺以死”,“岳鄂王死,獄卒隗順負其屍,逾城葬於九曲叢祠”,也許在那個人人自危的時代中,一些小人物也許就可能憑藉自己小小的善良保住英雄最後的一點尊嚴,要不然二十年後平反之時無人能回想其英雄的安葬之處,才是最為可悲和絕望吧。


1.29記於加冷河畔

CC BY-NC-ND 2.0 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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