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的最后一部电影
我是一个相当相当老派的人,直到今天仍认为进了电影院才算是看电影,透过电话、电脑或电视屏幕看到的电影,只能算是娱乐,不是真的看电影。台湾从疫情中慢慢躺平,戏院也由关闭到梅花座,再到随便坐还可以饮食,我就没有停止过贡献台湾的票房。去年年尾,检视一下电影院线会员账户,自己花在看电影上的钱好像多得有点过分,要知道在台湾看电影的花费已经是香港的一半还要低。去年11月底到戏院观看许芳宜老师的《我心我行》,开映前,照例播放一些其他电影的预告片,一部叫《The Way》的电影引起我的注意,看预告应该是讲一位父亲替意外身亡的儿子走完朝圣之路的故事。我喜欢健行,朝圣之路本是我遗愿清单之一,当下就把这部电影记录到12月的观影清单里,而这一部也成了我2022年进电影院观影的最后一部电影。
前文提过,我讨厌为政治正确而政治正确的电影。我认为导演应该专注在如何把故事的灵魂按自己的想法展现,如果拍个电影想把方方面面都讨好,往往拍出来的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一部戏。 《The Way》的导演就把影片拍得完全落在我的喜爱区间里,每一部分都扎实地戳进了我的心窝。我看电影的时候有觉得奇怪,导演的选角、配乐或色彩运用,哪怕是呈现的像素点都相当的old school,完全不是今日荷里活的主流手法,甚至按照今日大爱包胶派的说法,《The Way》绝对是一部太白人的戏。观影完,我Google一下,惊讶地发现,这是一部2010年拍摄的电影,之前在台湾从未上映过,搞不懂为什么会在2022年尾上映,还让我误会是一部新电影。
电影的配乐偏乡谣,或轻快或忧伤,和每一个情节都配合得如丝般顺滑;镜头取景相当优美,每一幅画面都如水彩画般轻盈又透明;对白写得精准到位,不管是讽刺的、笑闹的,还是痛苦的,每一句都戳心戳肺,引人自省;导演选角也相当认真,每一位都不留痕迹地演好了自己代表的角色,那种对生活的失意、不解和愤怒,几乎令我以为他们就是自己身边的某些朋友。讲到这里又忍不住想再次批评现在一些导演的选角,不是依据剧情需要或者演技为优先考虑,大爱包容最重要,导致电影显得异常生硬。简单举个例子,假如一个香港导演要拍一部很市井的香港电影,镜头带你去看这家人吃晚饭,男男做大家长,大姐夫是印度人,二姐夫是墨西哥人,三弟是变性人,细妹是牙买加人......一家人坐在一起,讲着粤语粗话吃着家常粤菜,你觉得现实吗?市井香港家庭不是这样的,但是为了大爱包容,硬要加入各种肤色和性向,除了让我觉得艺术一丁点儿也不是来源于生活,艺术变成了一种魔幻得不得了的东西。
我乐见一万种人有一万种活法,但请不要把所有活法都塞到同一部电影里。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喜欢看「太白」的电影,例如《The Way》这种,你不喜欢就XX我啰!朝圣之路又称为圣雅各之路,原指由欧洲各地前往西班牙天主教圣地──Santiago de Compostela的各条朝圣路线。电影选用的路线是最多人选择的从法国出发的路线,第一站是法国的庇利牛斯山。戏中父亲Tom的独子Daniel就在健行的第一站碰上恶劣天气而丧生,一直循规蹈矩生活的Tom到法国认领儿子遗体后,为完成儿子遗愿,毅然决定带着儿子的骨灰踏上朝圣之路。沿途Tom遇见了不同的朝圣者(可恶,怎么都是白人?!),每一位都并非受到宗教的感召而踏上朝圣之路,大家都有自己的原因,或为逃避现实,或为寻找生存的意义,又或者仅仅是为了行走。几个人在机缘巧合下一路同行,从慢慢披露各自曾经的不堪,到互相敞开心扉,到最后各人与自己和解,挽手走完朝圣之路。我忍不住就跟着电影的走向,又哭又笑,看完以后心情竟是无比的放松,内心也随着经历了一次自己与自己的和解。
戏中Tom与Daniel本身就父子关系疏离,Tom一直无法理解儿子到底想要过什么生活。在电影的开头送外游的儿子去机场时,Tom还以一副人生赢家心态,认为自己选择了正确的生活,批评儿子漫无目的地活着,而儿子回答父亲的一句话是,「You don't choose a life, you live one」,如果有人在日常和我讲这么一句鸡汤话,我大概会嗤之以鼻,但是放到电影里,再响应戏名《The Way》就变得含义很丰富了。这句话的意思在说生活不是选择而来的,是活出来。儿子想透过这句话问父亲,你确定自己在过想要过的生活吗?你有过好自己的生活吗?沉醉在自己安稳中产世界生活的父亲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自我的局限,直到走完朝圣之路,结识了过去生活中不可能认识的朋友,见识了不一样的世界,才正真明白儿子对他说的这一句话意义何在。
朋友之中,我算不算是「you live one」的一员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也有很多时刻觉得不如意、不开心,偶尔也路过美妙的风景,遇见可爱的人,那些时刻我会觉得活着还好吧,但是多数时候更像是在迷雾中乱跑一场没有终点的长跑。以至于我常常梦见自己在隧道里狂奔,已经跑得筋疲力竭,却一直都看不见隧道尽头的光,后面又有什么令我恐惧不已的东西逐渐逼近,我无数次都在自己准备弃械投降之际猛然惊醒,半夜坐在床上,为自己的梦感到无比的荒唐。于是我在日间努力跑步,尽力跑快一点再快一点,暗示我的身体,我是可以跑的,但是相同的梦境还是一再地袭击我,我就没有一次能跑到光亮的那一头。我想我还是会继续努力跑完这一场长跑的,就算不知道终点在哪里,这一条路总有跑完的时候,不是吗?
PS. 我在年二十九喜提快筛两条线,症状同普通感冒。趁在家休息,把《The Way》找出来又看了一次,回味是其次,关键是把自己感动得傻傻的,以此淡忘终于被褫夺「天选之人」封号的难过。借此机会,祝大家新年快乐,我走我路,自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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