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漢族人是中國的白人嗎?
作者:Weifeng Yang,康奈爾大學公共事務研究生。
作為一個生活在美國的中國公民,去年開始針對亞洲人暴力的激增令我深受觸動。我被困在伊薩卡,感到無助。作為一個在美國讀書的中國學生,我目前不打算成為美國公民。這些攻擊本應該是兩個社群之間團結的機會。在許多攻擊者充滿仇恨的眼中,我們之間並無差別。
在某種程度上我們也確實看到了這種團結。許多生活在美國的中國公民,包括我在內,都認為自己首先是中國人。對我們中的一些人而言,美國代表的是幾年受教育的時光;對於另一些人來說,美國代表的是一個工作的地方,甚至也可能成為生活的地方。因為我們還沒有把這里當作“家”,我們對美國的一些政治運動可能難以產生認同感。儘管2020年是美國政治上動蕩的一年,但在我看來許多康奈爾的中國籍學生都沒有參與美國發生的事件。但這次不一樣,我康奈爾的中國朋友們對亞特蘭大的受害者產生了實實在在的認同和關切,同時也在關注舊金山街上被毆打的老爺爺,以及其他針對亞裔的種族歧視事件。
就在亞特蘭大槍擊案引發康奈爾中國人政治覺醒的同時,我國針對維吾爾兄弟姐妹的暴行也愈演愈烈。一些美國的公司甚至開始抵制新疆出產的棉花,因為這些產品被指來自維吾爾人的強迫勞動,這種強迫勞動是通過“轉移勞動”完成的。這些暴行嚴重影響到中國在世界上的形象,甚至影響到我們康奈爾社群——康奈爾教職員工機構已經投票反對與北京大學合作。
當然,仇視亞裔的暴力行為並不是今年3月才突然有的,針對維吾爾人的人權侵犯——不只是在新疆,而是在全中國——也不是突然出現的。中國政府此前否認“再教育營”的存在,幾個月後又正式承認,但在此之前最早有關“再教育營”的國際報導從2018年中就開始了, 《經濟學人》和 路透社通過衛星圖片和建築合同記錄下了這些龐大的設施。越來越多的報導指出政府是如何壓迫我們的維吾爾同胞的。報導包括那些家人被帶走的孩子,還有大量成為勞動力的在押人員,他們甚至可能參與了醫療PPE的製造。侵害的例子多到讓人難以想像,這當然也是對中國政府非常不利的證據。
但這對我們這些康奈爾中國人意味著什麼呢?或者說得更具體一些,生活在美國的中國漢族人應該怎麼辦?我們的責任是什麼?看到在美中國公民更多地在美國的框架下追求種族正義,這讓人深感欣慰。但僅僅在美國的語境下“覺醒”就夠了嗎?這樣在道德上站得住腳嗎?那麼在中國的框架下呢?
當然,在公共空間中,華裔美國人和美國華僑很少被區分開來(中國不允許雙重國籍)。我們都面臨同樣的成見,同是某些“癖好”的對象。亞特蘭大槍擊案也證明了這種刻板印象會帶來致命的結果。我們同樣因為“竹子天花板”受到打壓,也都因為可怕的疫情而成為替罪羊。
因此,我們能夠真正同情祖國的少數民族所面臨的困境,即維吾爾和其他很多包括回族、藏族、蒙古族和哈薩克族在內的少數民族。有證據顯示,許多康奈爾的中國人也確實更了解國內少數民族的困境了。 Instagram上有個賬號叫“康村表白牆”,是一名中國學生匿名運營的賬號,供中文用戶自由交流,人們在這上面聊八卦,而“新疆棉花”的爭議也獲得熱烈討論。新疆棉在中國也廣受關注,政府推動抵制那些不用新疆棉花的國際品牌。我非常意外地發現有這麼多康奈爾中國人都強烈反對我國政府的行為。
也有很多擁護維吾爾政策的評論堅持把美國和中國分開看。可以說,就像很多在美中國公民並不認為自己是少數族裔一樣(即使美國社會認為我們是少數族裔),很多漢族人也不認為自己是有特權的,他們不認為漢族人像是中國的“白人”。
如果我們再深入探討一下,西方的種族狀況只是“白人性”(whiteness)的一種表現形式而已。與少數族裔不同,“白”通常代表的是一種“沒有種族”的狀態,是“標準的人”。美國的公共體系和服務都是為了這個標準的“白人男性”設計的,給其他人帶來了深重災難。毫無疑問,作為中國政治上的主流、同時佔人口90%的漢族人在中國也被視為“標準的人”。
在中國,漢族就等於“沒有民族”。中國既想要做“多民族”國家,又想要做“漢民族國家”,中國社會當然會存在和美國類似的種族狀況。漢族人扮演的角色就是中國的“白人”,我們的民族特權也讓我們對祖國正在發生的暴行負有道德責任。而在美國,我們的民族又讓我們成為少數族裔中的一員,是毫無人性的暴力仇恨的受害者。
的確,在美國的框架下“覺醒”,在中國框架下沉睡,這是非常虛偽的行為。更讓我擔憂的是,導致這種認知失調的是邪惡的自私自利。你怎麼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呢?
原文鏈接: https://cornellsun.com/2021/04/07/yang-are-han(漢)-chinese-the-white-people-of-china/
喜歡我的作品嗎?別忘了給予支持與讚賞,讓我知道在創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續這份熱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