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3_David Ludwig Bloch|我要刻畫下乞丐,黃包車夫,婦女
一九四零年,四月,我三十歲。從威尼斯港口搭乘Conte Rosso號,離開了歐洲大陸,前往上海,這個我無法想像的東方城市。
迷霧環繞著港口,有中國人在拉船。直到停靠岸邊,船艙震動,我才有實感:
我到上海了。我跑向甲板,聽不見聲音,但看到許多乞丐衣著襤褸,拿著碗看著我嘴在說著些話,我大概懂了,他們在向我乞討。可是,上帝啊,你們可討錯人了。在你們的土地上,我可能比你們更加的一無所有。
一開始時寄希望於猶太富商哈同的救濟,可他們看到這同鄉難民如潮水般湧來,也應接不暇了。特別是早就在東方賺了大錢的俄羅斯猶太人,他們嫌棄我們身無分文,敗壞白人在租界的形象,對我們更加冷淡。我繼續找商業插畫的工作,百貨店多,到了夜晚仍舊燈火通明的上海給了我很多機會,廣告牌,報紙插畫,我都做。在這些工作之餘,我仍然鑽研木刻版畫,剛到外灘的那一幕我永遠不會忘,因此,乞丐,婦女,黃包車夫成了我的創作主題。
我不像別的白人朋友,喜歡刻畫燈紅酒綠的十里洋場,我就愛刻那些在街邊的流浪漢,永遠的邊緣群體。他們嫌棄這些中國人瘦弱,有著先天高人一等的感覺,可我卻沒有。我只是覺得他們很孤獨,沒有人關心他們,就像之前在歐洲的我一樣。我一開始住在法租界,之後日本人來了上海,我和其他猶太人被迫住在隔都。我一直沒有放棄畫筆,而這支筆也讓我找到了余生的伴侶。她是一個中國姑娘,聾啞人,但性格溫柔善良,這就是最大的優點了,我感恩還來不及呢?難道不是嗎?上海還讓我舉辦了第一次個人藝術作品展。
就這樣,我在上海度過了十年,我之前從未預想到。而這十年就像我的人生學校一樣。
一九四九年,三月,我四十歲。我和妻子離開了上海,前往美國。我什麼都帶不走,但能留下那些許木刻版畫,就是和這座城市相伴的最好紀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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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David重回德國,至此之後集中營成為了他藝術創作中的主題。視覺語言轉向陰暗的筆觸。分解的肢體,骨骼,集中營的大門都變成了作品的元素。 2000年,他在慕尼黑的猶太人紀念館中做了一次個人回顧展,那天正是他90歲生日。
兩年後他在紐約的家中去世,享年92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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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刻版畫是一種他和所處的時代,環境對話磨合的方式。後人值得慶幸的是可以通過這些留下的作品看到當時歷史的小切面。
David的人生需要面對那麼多的磨難,他無人可責怪,就算責怪了,又能改變什麼呢?大部分人都不能改變時代軌跡,只是作為微粒般被推著走。但他最起碼可以通過創作和彼時的外界,自己的內心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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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1+2+3 原載於微信公眾號:會說話的鐺鐺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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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
Leo Baeck Institute
Jewish Wayfarers in Modern China: Tragedy and Splendor by Matthias Mess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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