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貓咪

本文由蟲子遊戈擅譯自艾薩克·阿西莫夫（Isaac Asimov）的短篇小說《 Time Pussy 》。原文來自1972 年出版的選集《The Early Asimov》，但這篇小說最早發表於1942 年，是Probability Zero短篇小說系列最早發表的小說之一。值得一提的是，阿西莫夫在發表這篇小說時使用了筆名George E. Dale，這也是阿西莫夫少數用筆名發表的小說之一。頭圖由Stable Diffusion 產生。

老麥克很久之前告訴了我這個故事，他住在我家老房子對面山上的一間小屋裡。在三、七年的礦業熱潮期，他是在那些小行星上工作的一位採礦勘探員；而現在，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餵他的七隻貓。

「為什麼這麼喜歡貓呀，老麥克？」我當時問他。

這位老礦工盯著我，搔著下巴。 「呃，」他說，「它們讓俺想起我在帕拉斯上的小寵物。它們有點像貓——一樣的腦瓜，差不多點——而且是俺見過的最聰明的小傢伙。全死了！」

我感到抱歉，也說了抱歉。麥克重嘆一口氣。 「最聰明的小傢伙，」他又說了一遍，「它們是四維貓咪。」

「四維，麥克先生？但第四維是時間呀。」我前一年就學過了，那時候我在上三年級。

「所以你有點學問，是哈？」他取下自己的煙鬥，慢慢地給它裝滿。 「確實，第四維是時間。這些貓咪大概一英尺長，六英寸高，四英寸寬，一直延伸到下周中間那兩天。那就是四維，對吧？為啥，如果你摸它們腦瓜，它們要到第二天才會搖尾巴，也許吧。有幾隻大的還要再過一天才搖尾巴。真事兒！」

我一臉懷疑，但什麼也沒說。

麥克繼續說：「它們也是最好的看門狗，超過所有造物。它們肯定是呀。為啥，如果它們發現了偷兒或任何可疑人物，它們會尖叫，像報喪女妖一樣。而且要是有一隻今天見了賊，它就會在昨天尖叫，這樣一來俺們每次都能提前二十四小時得到通知。」

我張大了嘴。 「真的？」

「我發誓！你想知道那時候俺們怎麼餵牠們嗎？俺們會等它們睡著了，看一眼，然後俺們就知道它們正忙著消化吃食。那些時間小貓咪，總是在吃東西前剛好三小時消化，因為它們的胃在時間中就延伸了那麼遠。所以當它們睡覺時，俺們就習慣了看看時間，準備好它們的吃食，再到剛好三小時後餵給它們。 」

他現在已經點燃了煙鬥，吞雲吐霧起來。他悲傷地搖了搖腦袋。 「但有一次，俺犯了個錯。可憐的時間小貓咪啊。它的名字是喬伊，也剛好是俺最喜歡的那隻。有天上午，它九點去睡覺了，但俺不曉得怎地，以為那是八點鐘。很自然，俺在十一點給它送去吃食。俺到處找它，但俺找不到它。」

「發生了什麼，麥克先生？」

「唉，你不能指望時間貓咪的身體在消化吃食前僅僅兩個小時吃下它。那就指望太高了。俺最後在外棚的工具箱下找到了它。它在一個小時前爬到那裡並死於消化不良。可憐的小傢伙！那之後，俺總是會設個鬧鐘，所以俺再也沒犯過那樣的錯。」

之後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充滿悲思，我以謙恭的語氣低聲繼續：「你之前說它們都死了。它們都是那樣被殺死的嗎？」

麥克肅穆地搖搖頭。 「不！它們經常被俺們這些傢伙傳染感冒，然後它們就在染上感冒之前一周到十天內死了。它們一開始就不是很多；在礦工來到帕拉斯一年後，它們就只剩大概十隻了，而且它們十隻都有病，很虛弱。還有個麻煩問題，這些小傢伙啊——它們死的時候會變成碎塊，很快腐爛。這尤其是因為它們大腦中小小的四維跳動，讓它們產生了那樣的行為。這讓俺們損失了幾百萬美元。」

「怎麼會這樣，麥克先生？」

「你曉得，地球上有些科學家聽說了俺們的時間小貓咪，他們知道在下一次相合(1)時他們來到這里之前它們就會死光。所以他們拿錢讓我們給他們保留時間貓咪，一百萬美元。」

「那你們做了嗎？」

「嗯，俺們試過的，但留不住它們。」它們死後就直接完全沒用了，俺們就只得埋了它們。俺們試著把它們凍進冰裡面，但只能勉強保住外部。內部就是一團糟，而那些科學家就是想要內部。

「很自然噻，死一隻時間貓咪，俺們就會少賺一百萬，那俺們肯定不想發生這種事。俺們中有個人想出了一個辦法：如果我們在時間貓咪要死的時候把它放進熱水裡，那麼水就會浸透它。然後，等它死了，俺們就可以把水凍起來，這樣它就只是一個梆硬的冰塊了，那它就保留下來了。 」

我驚掉了下巴。 「這有用嗎？」

「俺們試了又試啊，小子，但俺們就是沒辦法以足夠快的速度把水凍起來。到俺們把水全凍住時，時間貓咪大腦中的四維跳動就已經腐壞了。俺們以越來越快的速度凍水，但就是不行。最後俺們就只剩一隻時間貓咪了，而它也快死了。俺們很絕望——然後有個傢伙想了個法子。他搞出了一台複雜的裝置，能一下子凍住所有水——眨眼之間搞定。

「俺們抓住最後一個小傢伙，將它放進熱水中，然後打開了那台機器。這個小傢伙看了俺們最後一眼，發出了點搞笑的小聲音，然後死了。俺們按下按鈕，在大概半個半秒內就把這一切凍成了一塊堅冰。」說到這裡，麥克發出了一聲重如冰山的嘆息。 「但那沒用。那隻時間貓咪在十五分鐘內就完全壞掉了，俺們搞丟了最後一百萬。」

我屏住了呼吸。 「但麥克先生，你剛才說你們在半個半秒內就凍住了那隻時間貓咪。它沒有時間腐壞呀。」

「是這樣的，小傢伙，」他語氣沉重，「俺們做得太狗日地快了。那隻時間貓咪沒能保住，是因為俺們把熱水凍得實在太他媽快了，以至於冰仍然還是溫的！」

[1]: 相合（conjunction）是指兩顆或更多行星在天空中彼此接近以至於看起來幾乎像在一處時的情況；但從上下文看，這裡應當是指地球與該小行星位於適合地球上科學家前往該小行星的合適軌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