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對人類的長期挑戰和威脅

在上一期中，我們討論了基於人工智能的信息推薦系統，正在以某種方式，馴化人類的群體思維，使得人類偏見加深，包容性降低。這是人工智能需要人關注的即時風險。作為個體，通過廣泛閱讀和深度思考，拓展自己的思維廣度，從而能夠對抗人工智能對個體的標籤化， 降低個人偏見。感興趣可以閱讀機器覺醒？人工智能對人類即時的風險? 。但對人類整體而言，人工智能的進一步發展，對人類是有益的。人工智能，在很多行業還面臨很多質疑，甚至由於無法解釋性，在某些行業的推進也困難重重。但人工智能作為一種有效的手段，特別是在數據獲取如此方便的今天，人工智能廣泛採用，正在或者不可避免的即將發生。很多行業就如同歷史上那些由於生產率進步，機器取代的職業一樣，將走進歷史，徹底消失。

人類已經經歷過太多由於生產力的提升，機器取代人工的先例。特別是幾次工業革命，機器取代了人的部分能力。回頭看人類發展的歷史長河，其實真正對人類生活發生劇變的，主要發生在近代的三次工業革命。在這之前，人類只是在利用自然，但近期發生的三次工業革命，卻徹徹底底的改變了地球形態。如果站在當時那些人的角度，在機器取代人工大規模發生之前，他們很難想像，或者很難接受這個現實。同樣對於人工智能，基於其潛力，也在不可避免的改變社會形態。幾年之前，我還相信在某些領域，人類終究還是無法被人工智能取代。直到人工智能開始創作，生成圖像，編寫樂曲，甚至幫人編程。人工智能不是無所不能，但人工智能將進一步發展，並在某些或者大多數專業，超過人類的能力。

那麼問題就是，人工智能會取代人類麼？

個人對於社會的價值包括體力價值，技能價值，認知價值。其中體力價值，基本已經在工業革命時期，被機器所替代了。人類的技能價值，是通過後天學習，培訓所獲得的個人能力。這些專業技能正是目前自動化，人工智能正在替代的一群人。需要指出的一點是，現在我們所說的人工智能，其實包括了自動化、腦神經科學，大數據技術、機器學習等多學科的綜合。一個經過長期訓練的飛行員，被全自動駕駛飛機取代。一個有著豐富經驗的X光讀圖醫生，被基於人工智能的智能讀圖技術取代[1]。在後面這個案例中，基於深度學習的模型在124個醫療案例中，94%的案例要優於放射科醫生的讀圖能力，其餘所有案例不劣於醫生的判斷。隨著目前的自動化，人工智能進一步發展，大部分專業技能將被智能機器所取代。人類的第三個能力是認知價值，這包括了情緒、分析和溝通等。目前在復雜問題方面，人類憑藉經驗，還是能夠超過人工智能的。但是人工智能的發展目標是解決那些超出人類能力範圍的問題。特別是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結合的應用場景中，人類是無法處理這些巨量數據，並作出合理決策的。人工智能在這方面的應用，目前所面臨的一個關鍵問題卻是可解釋性的問題。人工智能需要讓人類理解，才能被應用到一個人類無法解決的問題中去。這確實變的很有意思。

但在認知價值層面，人類被替代的風險還不大。儘管人工智能正在學會理解人類的情緒。腦神經科學，正如近期Elon Musk 所做的腦機接口的實驗一樣，嘗試讀取並理解人類的思維，並進而能夠影響和控制人類的思維。但在認知層面，人本身還是很難替代，因為人的認知是一種群體認知。 Alphago 打敗圍棋冠軍，並不代表人類在圍棋競技上興趣的消失。相反，人工智能也許為提升人類的圍棋競技水平提供了額外的幫助。在娛樂業，儘管有“初音未來”這樣的獲得巨大成功的虛擬女性歌手，但人類在這方面還是很難被取代。

人工智能對人類發展的長期威脅和衝擊

儘管人工智能不能完全替代人類的價值，但人工智能對人類社會的衝擊卻不可避免，也無法忽視。人工智能以及自動化技術，正在做的事情實際上是將人類從生產過程中逐漸剝離。在工業生產過程中，人類的參與度將越來越低。人們將向消費端轉移，甚至會成為一個純粹的消費者。這一變化的過程中，將會使得普通民眾失去社會影響力，進而失去自身價值。在過去的100多年間的平權運動中，普通民眾之所以能夠獲得更多的權利，贏得投票權，通過建立工會向資本家爭取福利，其關鍵是民眾在整個生產過程中的廣泛參與。擁有資本之外，還需要工人的參與，才能轉化為價值。但是人工智能將人類排擠出生產過程，使得大部分的民眾失去了自身在社會中的價值。設想一下今天的亞馬遜帝國，如果產品的生產，運輸，銷售，投遞都不需要普通人介入的話，資本巨頭將會主宰世界。普通民眾想要爭取自己的權利，將即沒有任何籌碼，也沒有平台，也無法彙聚力量。被從生產過程中剝離出來，民眾甚至會失去反抗的理由。普通民眾面對將不再是精英和資本的剝削，而是經濟精英不再需要人民。人民也就失去了自己的力量。對大部分個體來說，個人的社會價值消亡，成為對社會只是消耗，不創造任何價值的附屬品。儘管人類的整體作為一個物種仍有其價值，但大部分個體失去了社會價值。世界將變成分化的兩級，一邊是失去社會價值的大部分人民，只有消耗，無法創造價值；還有另一部分人，擁有算法和資本，他們將成為社會的另一極，這一極和目前的精英階層不同的是，他們會成為神，並能夠掌握剩下的所有人的命運。國家還存在麼？也許還是個問題。

還記得曾經讀過一篇獲得雨果獎的科幻小說，《北京折疊》，就是描述了一個類似的場景。人類的空間被分成了幾層，不同的人佔據了不同空間。底層的人甚至不知道上層的存在。而上層的人擁有最多的資源和空間，並掌控了一切。

這不是危言聳聽，這將是整個人類要面對的威脅。過去兩年的疫情，社會財富正在加速向少數人集中，甚至也包括權力。隨著人工智能自動化的推動，這一過程將進一步加速。在這個過程中，目前還沒有力量可以改變這個趨勢。過去主宰世界的自由主義和全球化理念，需要被新的社會理念所取代。我們需要一種新的理念，以應對人工智能所帶來的長期威脅。

Reference

[1][Effect of a comprehensive deep-learning model on the accuracy of chest x-ray interpretation by radiologists: a retrospective, multireader multicase study - The Lancet Digital Health] https://www.thelancet.com/journals/landig/article/PIIS2589-7500(21)00106-0/fullte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