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米歇爾山與斯坦尼斯拉斯廣場

說起聖米歇爾山，絕對算是法國最著名的旅遊景點之一了。此地的不凡之處，其一是作為潮汐島，漲潮時成為小島，退潮時則與陸地相連，讓人聯想到《聖經》中摩西分開紅海；其二是建築與自然環境的結合，修道院、城牆與山渾然一體，讓人過目不忘。可惜這樣一番美景，卻給我帶來了極其糟糕的旅遊體驗。

這裡是孤零零的一處景點，必須專程趕路過來，對一般遊客來說不太方便。雖然不至於說是跋山涉水，但這意味著一定要在旅程計劃裡單獨占用一天，無形中提高了參觀的代價，內心中的衡量標準也就隨之上升。

我是七月下旬去的，正趕上旅遊旺季。熱門景點的通病，遊客實在太多了，剛到停車場時已經見到人山人海。聖米歇爾山不允許遊客開車進入，有免費的巴車和收費的馬車接送。我排隊好久才上了馬車，想乘巴車就要等更久了。前半程路兩邊都是酒店和餐廳，後半程才有景色可看。遠望聖米歇爾山，確實獨具特色，內心的期待又升高了一層。

馬車慢悠悠用了半個小時終於抵達山腳，下車後不能免俗拍了一通照片。聖米歇爾山的景色還是離遠些才好看，能看出完整的結構，還有海天的襯托。要是能從空中俯視就更好了，網上聖米歇爾山最漂亮的照片都是航拍的。離得太近反而看不出什麼東西來。

等我走進聖米歇爾山，立馬被遊客數量震驚了。之前見到遊客多，還是分散在路上，這時匯到一處，場面比春運火車還要擁擠。尤其是通往山頂的道路十分狹小，簡直寸步難行，只能一點一點挪動。更糟糕的是，這裡完全是遊客陷阱集中營，到處是宰客的餐廳、俗劣的紀念品店，還有假得不行的「博物館」。山頂的修道院也平平無奇，除非是虔誠教徒來朝聖，否則不看也罷。再加上夏日酷暑，此番遊歷如同受刑。

後來跟法國朋友說起此事，有人跟我說一定要住在當地旅館看日出、看夜景，跟導遊徒步穿越海灣云云。或許他說的有道理，可我真的沒興致再去嘗試了。

同年夏天我路經南錫，逗留了一晚。法國著名旅遊景點太多了，相比之下南錫沒有什麼存在感。事實上，當地人都跑出去度假了，城裡顯得很空曠。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城市，卻是這次旅途中最大的驚喜。

晚餐飽嚐當地洛林風味美食之後，我到市中心散步，腦海中沒有什麼規劃，走到哪裡算哪裡。路上先見到了南錫大教堂，再往北走過兩條街就到了斯坦尼斯拉斯廣場。

斯坦尼斯拉斯廣場於十八世紀由波蘭國王、洛林公爵斯坦尼斯瓦夫一世下令建造，是我見過的最美廣場之一。廣場不算大，百餘米見方。圍繞廣場的建築原本是王宮，現在用作市政廳、博物館等等，四面建築均勻對稱，充分體現了古典主義和諧之美。廣場四角建有鍍金大門，西北、東北兩角還有搭配希臘神像的華麗噴泉。北側中心是一座漂亮的拱門，穿過拱門就是卡里埃爾廣場。

卡里埃爾廣場形狀狹長，中間是林蔭大道，盡頭又是一處王宮。當晚林蔭道上空曠無人，寧靜愜意。如果能在秋日午後來這裡讀書，一定很舒適放鬆。

出了卡里埃爾廣場向西邊走，那裡有聖埃夫爾聖殿。在歐洲看了太多宗教建築，老實講已經有些熟視無睹。不過在金黃燈光的烘托下，這座聖殿真的很美。我在聖殿對面的小酒館叫了一杯啤酒解渴，悠閒地觀賞聖殿正面的浮雕。

此時我已覺得這次參觀物超所值，沒想到後面還有驚喜。回去路上再次經過斯坦尼斯拉斯廣場，忽然發現當晚有燈光秀。這場燈光秀將近半小時，不僅有今年的新秀，還回放了過去歷年的精華，是一場不折不扣的視聽盛宴，為這次短短的旅行畫上完美的句號。

事後回想一下，難道斯坦尼斯拉斯廣場真的比聖米歇爾山更美嗎？恐怕未見得吧？假如我只是碰巧路過聖米歇爾山，而當地又沒有過度商業化，一定會被美景驚艷；假如我千里迢迢專程去逛斯坦尼斯拉斯廣場，廣場上又擠滿了遊客，沒準會大呼上當。人是感性主觀的動物，一場旅行愉快與否，不僅取決於目的地的好壞，還在於遊客自身的心態、身邊的旅伴、交通和天氣等等，有時精打細算反倒不如無心插柳。

成年後四處遊歷，我越來越不迷信名勝景點了。世界這麼大，美景無處不在，何苦非要跟成千上萬的遊客一起擠破頭呢？而且那些太著名的事物，在照片中已經看過無數次了，早就沒了新鮮感。比方說埃菲爾鐵塔和蒙娜麗莎，親眼見到了也不過如此。我向來反感那些「一生中一定要去」的名單，旅行這樣私人的事，隨心所欲才好啊。將來的旅行，我希望少一些慕名而至、敗興而歸，多一些不期而遇的美好。

聖米歇爾山與斯坦尼斯拉斯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