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文随笔:谁杀了翁闹? (一)

Jennifer話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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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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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文随笔#4
下酒菜上个礼拜问我昭和到哪去了?事实上我已中毒加迷路,不过终究还是来发文了。这篇文感谢下酒菜的建议,稍作修改,也上了后缀的标签蹭热度,庆祝下酒菜的新围炉!追踪、订阅加分享YA

😍😍围炉😍😍 《后缀》假掰文青会客室


昭和时期(1930s-1940s)的台湾文青大多希望作品能刊登在日本艺文杂志:所谓进军内地(日本)文坛。

1935年,台湾文坛大哥张文环的短篇小说〈父亲的颜面〉入选日杂《中央公论》第4名;帅哥吕赫若的短篇小说〈牛车〉刊载在日杂《文学评论》;以及我们的主角,翁闹,借短篇小说〈戆伯〉入选日杂《文艺》的佳作。那年他26岁。

吕赫若,帅的图文不符

为什么翁闹吸引我的目光呢?

他的短篇小说诗意盎然,行文流畅的有些滔滔不绝,却又能将一切止在幽默、诙谐与戏谑的灰色地带。

昭和文青如果想进军日本文坛,写日本殖民的压榨、台湾独特的地理人文景观是标配,1930年代日本经济萧条(昭和经济危机)加剧反动思想,那时日本文青有反帝国的、反战争的、反资本主义的、明确左派或马克思主义的,翁闹的〈戆伯〉中写到台湾习俗,写到农工阶层,写到城乡发展,这些主题日本文坛都喜欢,但没人像翁闹这么处理标配:诗意、超然又批判。

〈戆伯〉叙事很简单,说的是戆伯57岁到66岁的生活。翁闹是以写诗进入文坛的,不只写诗,还翻译英诗,通常,小说叙事多以冲突推进,例举龙瑛宗同是入选日杂的短篇〈植有木瓜树的小镇〉,主角陈有三初来小镇时,想要一年考上文官,十年内考上律师,但他看到台人不管怎么努力工作,薪水远不及日人,衣食都困难,即便去内地留学归国的律师也不例外,如此还得满足传宗接代的责任,他见前辈家中多好几口,生活都有困难,这时他爱上同事林杏南的女儿,却苦于家中的经济不好,求婚失败,自此沉沦,这就是叙事上的冲突与转折,而翁闹不一样,通篇没有明确的冲突,以如诗的意象,算命仙的预言,贯穿。

算命师在小说一开始就说,戆伯活不过65岁,但如果66岁还活着,他能一路活到一百岁,不过一样娶不到老婆。翁闹在预言后,带我们进入戆伯的生活:家人每天没什么笑容,因为吃的比猪差,住的地方又脏又破,妈妈跟戆伯都有砂眼,哥哥有疟疾,但大家为了活命都辛勤工作,村人也如此,「不景气随着新高山的山峰一起向他(们)袭来」,「村里的每一个人都做牛似地卖命工作,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懒惰的,也没有人去思考生活以外的事,更别提策划什么阴谋了,然而他们的脸上却再也没有了灿烂的笑容。」,而且,「村子里能在正月里好好过年的大概只有林保正而已。」(保正类似日治时期的村长)。这是翁闹的批判,同时他的超然(或许幽默)在于,戆伯如此辛苦,又穷又苦又病,但65岁那年,在梦里他正要死去,他还是打死要回地球,努力醒来。 66岁的他工作途中见到同乡死去,开始担心这生活怎么活到100岁。小说结束。高明的高举轻放。

吴浊流这么评翁闹的另一篇短篇〈罗汉脚〉,与〈戆伯〉发表在同年:「文笔流畅,富诗意。...多要提示的主题究竟是在罗汉脚的命运,或是罗汉脚家庭之悲惨,两者不甚清楚。因此没有咄咄逼人的魄力。宛如在听堆砌美辞丽句的街头演讲一般,读的时候颇可陶醉其中,尔后一想,作者要讲什么不甚清楚。」 翁闹笔下的戆伯活灵活现,有他的幸运(活过算命仙的诅咒),有他的哀伤(治不好的眼疾),他的批判藏在诗意与轻巧的笔触下,不同于当代指着日人鼻子骂的作家,是美学与政治意图的新平衡。我想到Alice Munro的短篇小说,她喜欢写乡下的人与事,每读完总有种「这就是人生吧!这就是爱情吧!」的感慨,但Munro究竟想说什么?她希望读者得到什么人生教训或启示?其实根本不重要,文学不是拿来载道,也不必然有什么功用,2013她得诺贝尔文学奖时,评委只给了这句话:A true master of the form(当代短篇小说大师)。足以说明。

另外,翁闹的死因也很吸引我:生活在1940年的日本东京,却没人知道他到底怎么死的?太值得一篇侦探小说了!下集待续。

翁闹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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