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粹道路的十字路口

Joanna Rec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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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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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為止,一切看起來都在通往世界大戰的道路上重演著。但是在這其中有著某些不同——有著很大的不同。世界會好起來嗎?惡人會得到懲罰嗎?我們會得到救贖嗎?

劉仲敬經常將英國與美國放在一起討論,美其名曰”盎格魯——撒克遜的自由“,簡稱”盎撒“,一個對圈外人來說搞不懂的彆扭詞彙。山高縣一類的自乾五也經常將英國與美國放在一起討論,同樣簡稱”盎撒“,並且稱其為”奴隸主集團“,”必須被毀滅“。他們的立場好像截然不同,但是仔細鑽研,你就會發現,他們的立場完全相同。只是,對象換了個個兒。

山高縣之流,還有之後痛改前非讚美大國崛起的李碩,希望中國繼承納粹德國的衣缽;而劉仲敬之流,看上去與納粹中國勢不兩立,則是希望繼承大英帝國,哦不,我是說美利堅帝國的衣缽。山高縣堅稱中國會走上富國強兵,民族復興,征服世界的道路,劉仲敬則堅稱美國會走上如大英帝國般”護衛全世界資產階級的自由“的道路。

百年前的歷史在他們面前好像就會重新發生一遍,他們對未來的預測充滿著對自己了解歷史的洋洋自得。歷史在他們面前,好像就是相同生態位的和平權力交接,下一個與上一個的性質總是一致的。他們中的第二個已經給自己準備好了戈培爾的位置,第二個已經給自己準備好了英國駐敘利亞或埃及總督的位置。雖然歷史上他們的下場都不怎麼樣,但他們顯然都認為自己不會重蹈先輩的覆轍。

正在試圖抓準時機的人們豈止這寥寥幾個“歷史學家”?華爾街的金融帝國主義者與全球金融集團們對英國“保障世界秩序”的所謂自由主義奉為圭臬,痛斥共產主義的邪惡和虛偽,高呼還是要讓市場的自然規律(或者換個詞來說,上帝的安排)來解決所有的社會問題,免得乾預他們發大財;而中國炒房客們的眼中則看準了日耳曼尼亞首都北京(柏林?)一套房子換美利堅一個縣城的未來,同時高呼著國家社會主義制度(社會主義制度在中國人的心中已經等同於它了)的優越性,北美奴隸主和邪惡的資本金融集團如何壓迫本國底層百姓,中國人民是如何團結一心對抗帝國主義的。除了戈培爾與總督以外,有千千萬萬個人們意淫中的位置等待他們去佔領。

這就是世界大戰爆發的根源:兩種人的意淫衝突了。如果你去觀察每一邊的敘事,你會發現好像每個人都是正確的。他們無比正義,敬仰著本民族正義的英雄,xxx公爵,馮xxx;他們的事業好像也是正義的,因為敵人被他們描繪得無比邪惡,是真的嗎?確實是真的,兩邊對敵人的描述,都是真的。

美國工人難道不是金融家掌握著無窮無盡的財富,底層人民失業,流浪,吸毒,槍擊,沒有未來?中國新疆難道不是有集體輪奸的集中營?中國的底層人民難道有什麼正義可言?但每一邊都覺得, 對方的敘述是邪惡的,因為對方就是邪惡的,出於自己的生存,拼命要害彼此。於是,在索姆河一天有五萬英軍翻上戰壕,走向陣地,被槍斃。走上陣地,被槍斃。


看起來,好像,中國就是納粹德國,美國就是大英帝國。崛起,威脅,然後是戰爭,沒有一方覺得自己會失敗。

事實上,自從文革的發生,共產主義的信仰在中國看起來不再成立以來,中國就一直在這條道路上走下去——”發展是硬道理“,道德與共產主義的社會目標,由於文革已經證明了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中的無產階級是一群毫無道德,殘忍自私的混蛋——以共產主義社會的正義為存在唯一合法性的共產黨政府,便成為了毫無合法性的政府,因為幾乎所有人,自己也不相信人民能夠被革命改變了。

於是,在這幾十個”先富帶後富,共奔富裕路“的理想主義者逐漸走向末路的年頭,自私和貪婪的人民像是找到了完美的天堂一樣,在改革開放的中國這裡,先富起來,然後享受著踩爆還沒有富起來的人的睾丸的自由。他們的選擇有很多:例如,把不義之財搬到美國去,享受真正的自由空氣,像那群追捧郭文貴的人一樣拼命罵為什麼美國還不和中國開戰。

現在,既然情況越來越極化,這群追求著壓迫他人的自由的人的信仰就有了兩種分化:一群人在中國的內捲中獲得有利地位,不願失去現有的財產,大談民族生存,叢林鬥爭,”也多虧領導英明,在六四殺了人,維護了穩定發展“,”現在的中國,就缺一個像鄧小平一樣的務實派強人“——轉而”務實“地將社會矛盾歸結為美帝國主義壓迫,鼓吹對外戰爭;另一群人在中國的內捲中沒有獲得有利地位,或者在西方的內捲中獲得了一些有利地位,希望自由的美國趕快來解放專制獨裁的中國,從而獲得一個得到有利地位的機會。

於是,這兩類實際上屬於一類的人,在言語上,看起來真都像是為正義而奮鬥一般。他們所指責對方的,正是自己極力要避免的指責。真所謂”不要論斷人,免得你們被論斷“!


也許所有出生在中國的有良心的人所痛恨的,無異於中國走向納粹的道路,而現在,納粹的道路在一大部分中國人心中,好像已經是一個確定了的,狂熱的未來。

納粹道路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人們不再思考正義問題,不再思考為什麼會出現貧富差距與社會內捲。所有的道路通往唯一的方向,就是戰爭贏得生存,得以保存和擴張自己掙得的,比下等人強的資本。至於下等人,也該在”民族危亡“面前,不顧上等人的自私與醜惡,先與其他民族拼死爭鬥一番,上等人因此給予下等人戰爭勝利後在其他民族的奴隸面前當主子的承諾。

上等人有繼續做主子的自由,下等人有將要做主子的自由——不是零和博弈了,而是雙贏,win-win——正所謂”自由不是免費的“,做主子的自由,當然不是免費的。

這種狀況發生的前提是——人們承認,階級的存在不是一種不正義,而是一種必要手段。或者,承認“自私是經濟發展的原動力“,否認人們天生就是平等的。 20世紀的共產主義嘗試失敗以後,中國放棄了共產主義道路,成為了一個毫無合法性的威權政府——而美國在與共產主義的對抗中,也顯現出某種大英帝國的特點:崇尚沒有責任的自由,維護毫無道理卻僅僅是因為帝國利益的秩序。

共產主義一說出口,好像就意味著邪惡,在中國和在西方都是這樣。於是,人們不再相信他們是平等的。在很多人眼裡,社會主義的實義從走向共產主義的一個階段,變成了國家社會主義;美國的自由從反抗英國的帝國暴政,維護正義的自由,變成了全世界自私的人們趨之若鶩的,只用享受而不用負責的自由。前往越南,伊拉克和阿富汗的美國士兵,越來越像曾經被派往南非的英國士兵一樣覺得自己是被背叛的那個冤大頭。

世界的其他地方,則是沉默的大多數:他們全都在”為自由發聲“,拼命證明自己是”自由聯盟“裡的一員,還有被美國視為盟友的資格。他們的話使得美國人越來越覺得,自己肩負著維護“自由世界”的責任。可是,實際上,他們全都是單憑幻想,寄生在這毫不負責任的自由上的寄生蟲。



現在的國際局面,其實在考驗著的,是良心。是所有人的良心:既是中國人的,也是美國人的良心。美國是不是走向英國,中國是不是走向納粹——我們所有人,正站在一道十字路口上。

萬幸的是,這世界已經顯示出和上個世紀完全不一樣的局面。

美國在什麼條件下才會成為英國?中國在什麼條件下才會成為納粹德國?

那是在所有的信仰全部被放棄的條件下;是在所有對於人與人之間的平等沒有任何信仰的人看起來最正常的條件下。在這些人眼裡,納粹德國與大英帝國之間的戰爭一觸即發。

在這些人眼裡,美國應當自由放任,為了帝國和盟友的利益放棄本國中下層人民,不管他們的死活,像愛爾蘭大饑荒時的英國貴族繼續增加愛爾蘭的黃油出口一樣,表示苦難是對違反聖經的人的罪惡最恰當的懲罰。討論跨性別者該進哪個廁所,發動席捲全國的BLM運動——這些在所有“正常人”看來,都是瘋了,都是中共破壞美國的詭計。這樣,美國怎麼可能捍衛自己的帝國地位,不會日薄西山?

更別說,美國印錢幫助自己的人民,大搞社會主義,違反經濟規律,將”自由世界“盟友棄於經濟崩潰中而不顧——在任何”正常人“看來,他們都是錯的,他們都瘋了,他們都投向了共產主義敵人。可是,只有美國白左自己才明白,他們與共產主義者本來就是一路人。他們很快就會發現,自由世界對自己的忠誠,僅僅止於寄生而已;一旦寄生無望,他們就會轉投他人,因此”自由世界“,根本並不存在。

這不是一個經濟理論問題,這是人們選擇不選擇良心的問題。

在這些人眼裡,中國也是這樣:任何重拾共產主義信仰的嘗試,都會被恐懼得要死的人民指責為“文革再來“。扶貧,僅僅是共產主義復活的第一次試水,可是有良心的人們很快會發現,扶貧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即將成為納粹的一整個既得利益者階級,才是真正的問題。

他們不敢承認政治的重要性,他們痛恨談論政治,只拼命撈取利益。在共產黨的領導下,革命將自上而下被發動,納粹們會像當時對德國共產黨的指責一樣,指責動搖他們就是動搖國本。他們害怕威權時期的委屈被洗刷,因為那些委屈都是由他們造成;而這一次共產主義革命的對象,就是他們。



紅左(共產主義者)與白左(多元文化平等主義者)形成了未來世界唯一活著的,有生命力的群體。在這個群體之外,便是人吃人的地獄。瘟疫之後,很快會發生席捲全球的物資大短缺;寄生在暫時迷途的美國身上的所有國家,像是英國——會羨慕朝鮮苦難行軍時的飢荒水平,而這一次不會有任何援助落在他們的頭上。戰爭的理由不再是正義,而僅僅會是搶奪糧食;所有人都會指責彼此是破壞繁榮的原因。

世界的其他部分,這個所謂的”正常人的正常世界“,會成為無人負責的,被遺棄的孤兒。作惡的結果:然而,這被遺棄的下場,完全是它自己的惡造成的。會像楚門世界一樣倒塌,被灌入大水——中國的絕大部分,美國的很大一部分,和其餘幾乎全部的世界。

納粹和自由世界大戰的未來,會像幻夢一樣破滅;民族主義者會被離奇地背叛,因為這個時代已經不是上一個時代。

期望趕上納粹末班車的李碩之流,會在失望地發現美國並不會走大英帝國道路之後,再發現中國並不會走納粹道路,反而會對外結好自主赤化的美國,對內消滅納粹,因為挑撥離間他們的世界其他部分,都在渾然不覺之中陷入了地獄。

她過去怎樣自炫自耀、奢華荒淫,現在也要讓她怎樣痛苦哀傷。因為她心裡說,'我貴為女王,不是寡婦,絕不會經歷哀傷。 '所以在一天之內,她的災禍,就是死亡、哀傷和飢荒要同時臨到她身上。她要被火燒盡,因為審判她的主上帝能力偉大。

到那時,有多少人會被指責為導致世界陷入飢餓與死亡的元兇呢?太多了,人們會彼此指責,更會指責那些背叛他們的人。

可是,那些背叛他們的人背叛他們,是因為他們本來就不屬於同樣的世界。這叫做背叛嗎?

革命後的中國,將向災難中的各國輸出共產主義革命——經歷過了一次信仰崩潰後的共產主義者,也許會更明白,信仰是什麼意義。

在這個時代,上帝的存在,已經成為了一個客觀現實;他們不再會找不到原因,反而會承認,過去失敗的原因,就是那邪惡的人民的罪過在那時還沒有贖清。



Joanna

2021年5月

CC BY-NC-ND 2.0 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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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anna Recus关于自由、道德与正义的秘密 在德国的学生,中国/世界历史研究与评论,Twitter: Joanna Rec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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