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上行之路
要回家,就要一直爬到下行之处。
第一次去蒙马特是大三暑假,那是我首次独游欧洲,要测试法文程度,我才在期末考前临时决定要前往,买好机票、定好住宿,还顺道报名了一个暑期课程,有文化体验跟品酒,皆是使用法文。
那不是我首次自己穿越国境,十二岁时已独自去纽西兰,在那待了一年,之后还一个人去过日本、越南,皆在十八岁前。
对这个拍出《魔戒》(The Lord of the Rings)的纽西兰没有好感,也不会想再前往,那里算是我的「劳改营」吧?
他们说,没人管得动我,我把三秒胶黏在讨厌老师的安全帽上。他们说,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叛逆?
其实是怕我被我爸打死吧?
于是,我一个人搭飞机到纽西兰,来接机的是毛利族家庭,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菲律宾移民,想像中的寄宿家庭是金发碧眼的白种人,那家人没有爸爸,有三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姊妹和有两个重考大学的亚裔男学生,中国和韩国人,我没和这两人讲过话,那时我们被教育的对「中国人」有隔阂,又不喜欢韩国人。
中国学生偶尔会煮些「家乡菜」,我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只能这么说。 Home妈总提醒我跟他多讲话,兴许他分点「中国料理」给我吃,但我从小的主食是面包、面粉制品,并不对他的食物感兴趣,反倒是那位韩国学生煮的泡面引起了我的注意,后来才知道那是「辛拉面」。
每天的午餐盒是非常难吃的三明治,充满色素无味的汽水,十二岁的我都知道是住宿家庭节省成本的原因,猜测自己比出生时早产儿的姊姊矮十公分是因为发育阶段的十二岁那年饮食过于恶劣,午餐里面唯一让我吃得下的是一颗苹果或者一条香蕉。多希望他们放一个法国长棍也好,让我慢慢啃着吃。
但我还是生存下来。经常帮其他亚裔同学跑腿赚钱,再拿去买点好吃的⋯⋯我出生于台北的小康之家,却非常能忍受贫穷生活也是因此经历。还在纽西兰学了骑马跟滑雪,到了乡村也死不了。
回到蒙马特,我知道要走上行路,才能下行回到家,总不能一直待在山顶看着巴黎景色。一位英国老太太说:我和你一样大时第一次来这里,五十年后你一定要再来爬一次!
我回应她说:我喜欢这里,不要五十年,毕业后就要再来,去索邦。
一欧元的伞
这几天我所在的城市都有超过35度的高温,走出家门的那瞬间,全身的毛细孔也同时湿透,担心脸上晒出永不消失的斑——我厌恶一切永恒的事物,若肉体有毁坏的一天,斑为何不随新陈代谢消失? ——这是从父亲那遗传来的特质,特别脆弱敏感的肌肤。
近中午时撑着一把小阳伞出门,伞打开前被我指甲勾破了。
说是小阳伞也不正确,五年前在巴黎11区的假日市集买的一欧元雨伞,有着粉红和白色的小花,很老派的一把雨伞,伞面特别薄也不防UV,骨架看似很脆弱,不堪一击。
买那把雨伞是在巴黎三月的某个下午,我刚好去市集逛逛有没有值得买的东西,一侧都是一欧元小物品——有杯子、刮胡刀、手电筒⋯⋯等等,另一侧有着看似别人家穿烂的二手衣,我在「设计师区」和位非裔女生买了一对耳环,是用紫色的石头磨成的,她信誓旦旦和我解释紫色代表着智慧和高贵,六十欧元的耳环,买了这两个特质。
后来我随意走到农产品、鲜鱼/肉、腌制品那区⋯⋯突然刮起一阵强风,持续约有一分钟,几间摊贩的遮雨棚都翻了起来,我什至被不知道哪里的水打中了鼻梁上,水滴顺着流,闻了一下,似乎是鱼贩那里的水。不久,天色突然转黑,下起雨来。
想到前面那些一欧元的商品包括小折叠伞,于是小跑步到那摊位,随机挑起了一把伞。以为这把伞顶多陪伴我过完那个春天的巴黎,它却意外活了五个春天,又多挨到了夏天,那些有着十六根骨架、号称能抗强台的雨伞反而提早退役。
一欧元的伞,撑过强台却被我指甲毁了。但这还是我人生中最值得的一欧元,过了五个台风季。
下把伞,正在物流配送中。
2022年7月19日
20220719,是今天的日子,好像一个密码。
两周前的周二@Jennifer话很多让我加入了《地下》。几个以写文学为主的创作者同意让我加入,好像收到加入兄弟会通知一样的开心,于是我开始构思自己该写些什么才能与他们契合。
之后,在一天之内写好诗,试图给自己一点文学气。
刚好昨天晚上看到Jennifer和@Shawn的发文,我决定首次文章也以散文为主,但不太确定写的是篇散文。今天早上整理我的中篇反乌托邦小说《皮曩》,为了《地下》的另一个计画或许可采用,发现档案名称上写着「皮曩——20170719」,完成于五年前的今天。
我写这篇故事并非讽刺时政或是对生活有所不满,那算是我过得很顺利的一年。之后发生反送中,我觉得故事有些巧合,同年底又来了新冠疫情,又有了战争和国家破产⋯⋯我希望在想像中的一切不要成真,或是我再写一篇「大同世界」的故事,诚心诚意的。
写于:2022/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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